玛奇玛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深夜,银色的月光从玻璃窗照进了室内,勾勒出了守在床边的人的轮廓。
栗色短发的少女趴在她的床沿旁边睡了过去,温热的手轻轻地拢住了她因为输液而变得微凉的指尖,玛奇玛轻轻蜷了蜷手指,感觉到动静的家入硝子立刻睁开了眼睛,扶着她坐了起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先喝点水吧。”玻璃杯里装着温度刚刚好的水被轻轻抵在唇角。
“谢谢,”玛奇玛抿了一口以后,抬头看向她,“我睡了多久啊,硝子?”
“四天,你明天要是还没醒,五条悟可能就搬过来跟你一起住了。”
“这么久啊,”她笑了笑,“那禅院家的人来打探过消息吗?”
“那个叫稻森的应该还在外面守着,杰他们刚刚才被喊去交任务报告了,其他所有来打听消息的全部被我挡回去了。”
“等会让他进来吧,对了硝子,我想回本家修养一段时间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等等杰和五条了吗?”
“啊………”玛奇玛抬起自己的手臂试了试力道,她突然有些漫不经心地问,“硝子,这个身体情况很糟糕吧。”
“………枫………”
“别紧张啊,硝子,”她摇了摇头,“我既然这么问出来了,就肯定是已经想到了可能性,只不过是还想找你确认一下而已,不过还好,术式什么的感觉都没什么问题。”
“只是可能体质比不上以前了而已,会有办法的,枫。”
“说的也是,禅院家古籍那么多,说不定哪天我就能找到呢?”
玛奇玛在离开之前突然抬手轻轻地抱了抱自己的好友,家入硝子听到她语气郑重地说道,“抱歉。”
短发的女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跟我说什么抱歉啊枫,我看应该让五条来跟你道歉还差不多,回去了记得要好好调理,我们等你回来。”
“剩下的就拜托你了,硝子,再见。”
第二天,禅院家继承人重伤昏迷不醒连高专的反转术式都束手无策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禅院家,禅院枫的心腹稻森淳将她连夜接回了本家静养,并对一切信息源实行封锁,除了禅院家主、女仆长、自己和医生以外的任何人一律不得接近禅院枫的住所。一时间,本家内部猜测如云,议论纷纷。
“我可是听说是因为跟五条家的那个六眼打架才受伤的来着。”
“打架?他们俩关系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呵,禅院和五条,百年前就是死敌的两个家族,能有什么好结果。”
“都已经昏迷好几天了,这人不会已经废了吧?”
“就是说啊,那继承人是不是也该稳妥些看看别的人选。”
“可不是嘛,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传出来,八成是醒不过来了吧?“”
面对各方势力的试探,黑发青年一律冷着脸挡了回去。
事态发酵了几天之后,在一个傍晚,稻森淳神色慌张地把禅院家主请到了禅院枫的住所。
被外界传闻昏迷不醒的禅院枫披着宽大的羽织坐在檀木制成的棋盘前,手里捻着一枚黑色的棋子示意了一下,她笑着说道,“叔父,我想跟您谈一谈。”
…………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枫?”白色的棋子砸落在木制的棋盘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如您所见,我很清醒,方才的对话也不是天方夜谭,因为对您还怀着一份尊重,所以特地来征询一下您的意见,”她微微地勾起了唇角,“我把我的目的摆在了您的面前,现在您需要的只是做出选择,对于禅院家,您是想她成为我的助力,还是想让她成为我的敌人呢?”
“啪嗒。”黑色的棋子再次被放入了棋局之中,食指点了点桌面示意对方继续。
“你知道一旦出什么差错,整个禅院家都会葬送在你的手里吗?”禅院执笔人皱着眉头放下了一枚白子。
“但是如果我成功了,那对禅院家来说可就是一本万利的划算交易。况且本来就是负重前行的累赘之物,我相信您心里一定很清楚,禅院家早就腐烂得濒临崩溃了,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枚稻草终究会来到禅院家的头上,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不然您也不会不在意出身问题,甚至对我寄予厚望,不留余力地培养。“继续放下一枚黑子后她接着说道,”当然,听说我那不成器的兄长把我那可能继承了术式的可爱的小侄子卖到了禅院家,您也可以立刻剥夺掉我继承人的身份,等待下一个十年的到来,不过,这也就意味着您选择与我为敌,您觉得,您还赌得起吗?“
金色的眼睛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长者一瞬不移,像是盯上了猎物的猛禽一般泛着寒芒,“都是赌局,您不觉得把赌注压在我这里更有希望一点吗?“
“话虽是这么说,你其实把局早就设好了吧?我有的选吗?“禅院家的现任家主走完了白子后,扶着桌沿略微撑起了上半身,俯视着禅院枫问道。
“您自然是————没得选择,“玛奇玛端起了放在一旁的热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从您决定把我和禅院家捆绑在一起的时候,您就没得选择了,我只不过是给了您体面和不体面的两条路而已。“
“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吗?枫,这一步迈错就是万劫不复。”
“您只需要摆明您的立场,不要成为我的阻碍就好了,至于万劫不复,谁是谁的劫难这可不好说。“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后,她端详了一会局面,拿起一枚黑子毫不犹豫地落下,“总归有些事情要付出代价,总归有些账需要讨回来的。“
禅院直畀人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透过禅院枫,他有些头疼地瞅着自己面前的棋盘,“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会喜欢这么胡来呢?你跟五条悟打架难道伤到的是脑袋吗?”
“枫,你要知道一点,我是你叔叔,也是禅院家的当主,我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不会是戏言,所以,我的赌注在一开始压在你那里,就一直都会压在你那里。”他伸手直接搅乱了棋子,“想要禅院家的话,给你好了,想要搅乱这个局面,那不如玩的更大一点,只要你能有办法给这条疯狗套上锁链,只要………你不会后悔。”
禅院直畀人的回答有些出乎玛奇玛的预料,她愣愣地看着被破坏得一团糟黑子和白子完全混在一起的棋局,然后笑了出来,“叔父,我当然不会,您自然也不会。”
在禅院枫的住所呆了好几个小时后,禅院执笔人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紧接着,回到书房的禅院家主就通知族内的议事长老们第二天在本家召开家族会议,商讨下一任家主继承人的相关事宜。
于是禅院枫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推断在短短的一个晚上再次席卷了整个禅院家。
第二天早上,禅院家沉不住气的年轻一辈们首先被风向引导,跑到了禅院枫住着的庭院门前打听消息,禅院直哉则冲去了禅院家主的书房,怒气冲冲地质问:“禅院枫她人都还没死呢,你就想着换继承人,这利用完人没用就丢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吧?“
“禅院直哉,家主的决定不是你能质疑的,快给我回去练习术式!别在这里瞎胡闹!“
禅院真依和禅院真希两姐妹虽然担心禅院枫但是并没有去凑热闹,她们俩远远地站在墙角探头观望着情况,“真希,枫姐姐她真的没办法醒过来了吗?“禅院真依拽了拽姐姐的衣角小声地询问,”不,枫姐姐她不会有事的,我们耐心地再等等看就好了。“女孩握紧了衣袖里的匕首回答道。
当禅院扇等人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上位的机会趾高气昂地到达议会厅的时候,却发现坐在主位上的赫然是被传重伤不醒的禅院枫。
一直披散着的粉色长发被整整齐齐地编成了辫发轻轻地搭在肩部,黑色绣银纹的羽织笼罩住了因为受伤而显得愈发瘦削的身形,她十指搭桥撑着下巴,唇角带笑,饶有兴趣地看着气势汹汹闯进来的一批人,像是在看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
禅院扇等人愣了一下之后恼怒地指着她喊道:“禅院枫你坐在主位上成何体统?”
她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指着自己的手,“没问题哦,家主议事会嘛。”
说着玛奇玛便坐正了身体,“我就是现任家主啊。”
话音刚落,伸着的手指被咒力干净利落地全部削去掉在了地上,她看着面前的人发出惨叫居高临下地说道:“不懂规矩的是你才对吧?禅院扇。”
“禅院枫你不过区区一个小辈,谁给你的胆量擅做决定的?”
“在座的诸位真的应该好好地谢谢直畀人叔父,如果不是他让我无论如何留你们一命的话,你们绝对不会有机会站在我的面前。”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不过到手的利益换你们几个老东西的命也勉强划算。”
“总算让我把你们全都给钓出来了,素日里狐狸尾巴藏得可真好啊几位长辈,该放冷枪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手软。”站在玛奇玛身后的稻森淳把这几天想要刺杀她而丧命的杀手们的脑袋全都扔在了禅院扇面前的地上,并且将一叠厚厚的文件直接放在了桌面上,“地产,财团,产业,政………这几天顺着你们露出来的马脚基本上都清干净了,应该没有我疏忽大意,不小心漏掉的地方了吧?”
“你居然敢!!!!”
“没有用的狗还是哑了的好呢。”
“您说的很对,枫大人。”
他们背后的木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反锁上了,黑发的青年捏起了手诀,“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拔禊………”黑色的帐慢慢升起将在场的所有人包裹在了封闭的空间之中。
“疯狗驯服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剥夺掉他们疯的资本和权力,洗干净那塞满了臭鱼烂虾的脑子,再把锁链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可以了。”圈纹的眼瞳如同深渊一般锁定了他们,银色的锁链交错在半空中叮铃作响,“记得跟新世界说早安啊,诸位。”
三日后,禅院直畀人对外宣布提前将家主之位交给禅院枫,族内竟无一人反对,而在咒术界之中被认为过于年轻恐难以服众,年仅十八岁的禅院枫则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在短短几周之内掌握了禅院家几乎全部的势力,成为了禅院家百年家史上的第一位手握实权的女性家主。
而禅院枫坐稳了家主位子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禅院家与五条家自此将再无瓜葛,各自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