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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佳依旧埋在被窝里不肯出来，无论怎么劝，她就是连头也不肯探出来一下。雨轩心急如焚，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样下去不吃不喝，万一生病了怎么办？难道要告诉班主任老师吗？如果被老师知道，按照东县一中绝大部分老师的脾性，他们一定会对早恋学生痛加斥责，还要通知家长，在他们面前肆意鞭挞！可是不告诉老师，万一病倒了……
她不敢往下想，用手指揩拭眼角边残留的泪花，语重心长地对着天佳说道：
“你再不起床吃早餐，我就出去找吴晧煕。当面跟他问明白！”
天佳眼珠儿动了一下，依旧不肯探出头来。
“找他问什么？要弄明白什么？”她伤痕累累的内心像被撒了把盐一样难受，“问明白什么？问明白吴晧煕喜欢郭天佳还是喜欢吴雨轩？”
“真是好笑！”她差点叫出声来，急忙咬紧了嘴唇。
雨轩一闻她的声音，笑颜逐开，凑到她耳边，悉心说：“好妹妹，起来吃早餐，好吗？”
好姐妹？妹妹？真够恶心，惺惺作态——打住，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过分了，雨轩绝不是个轻浮造作和道德低下的人，她怎么会想到“惺惺作态”这个词呢？太可怕，难道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竟堕落到如此地步？
“该死的爱情！”
雨轩听到“爱情”两字，不觉愁眉紧蹙。她又轻轻拉了她几下，可天佳还是无动于衷。雨轩叹了一声，从床沿边站立起来，说：“你再不起来——吃早餐，我现在就跑出去找吴晧煕！”
天佳还是没有反应，你想去就去呗……
“我知道他跟志诚哥同班，我现在就去找他！我想问清楚他究竟对你说了什么，以致你如此失魂落魄。”话音一落，她迅疾跑向门口。天佳瞬间慌了神，一跃而起，快速跳下铁床，狠狠拉住了正往门口跑去的雨轩。
“你终于起来了，”雨轩转身面对着她说道。但是，天佳充满敌意的眼神让她在心底里重重打了个寒颤，她内心感受到是冰凉和不解——仅仅一功夫的时间，为什么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变得如此陌生和敌视呢？
“为什么要这样看我？我们是仇人吗？”
天佳不敢目视她湿润的眼光，忽地转过身去，泪珠就哗啦啦地流淌下来。
“吴晧煕究竟跟你说了什么？难道跟我有关吗？”雨轩颤抖着说，“难道跟我有关吗？！”
她想到这个问题时——难道跟我有关吗？——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她在心底责问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让人绝望的问题，非常的不可思议，完完全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潜意识里，女人特有的直觉告诉她——她，吴雨轩可能就是整个事件的中心。她非常害怕，不敢往下深想，只能鼓起勇气求助天佳，无论如何，向她问个清楚。可天佳却低头看地，恍恍惚惚，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是这样低着头，不断地摇晃着身子。
“你不说，我自己去问。”
雨轩刚要转身，天佳猛地抬起头来，紧紧抱住了她，哭着喊道：“他说喜欢你喜欢你，吴晧煕喜欢你……”
吴雨轩面无血色，全身变得僵硬，就像铁柱一样麻木，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虽说心里有些许准备，但天佳的回答还是那样的让人惊心动魄。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似乎意识到接下来她将被一个无赖百般纠缠，不得脱身。她坠入了无底深渊，世界末日似乎近在咫尺。
天佳同样痛心疾首。她不想伤害雨轩，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的一切跟雨轩毫无关系，可是她就像一条歇斯底里的疯狗控制不住理智和情感，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敌意和怨恨。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
“我就是一条疯狗，”她抽泣着说，“不用理我，我就是一条疯狗。”
“那我又是什么呢？”雨轩说，“是狼是狐狸，恶毒至极，忘恩负义，”
天佳摇摇头，自己真没这个意思。如果雨轩是只狐狸精，她会更好受些，不，她根本就用不着为此动气和哭泣。
“我……”
雨轩想说出我发誓我绝不会喜欢他绝不跟他交往这类的誓言，却说不出口，从小她就被妈妈教育不要轻易对别人做出承诺，发誓这类的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愚蠢行为，胡乱做出承诺或誓言的人最终只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万事皆有可能，我的人生不就如此吗？”是，妈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的人生充满无常和宿命。而作为她的女儿，她不能重蹈母亲的覆辙，你每跨出一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需时时谨慎小心，以免遗恨终身。现在她只能说声“对不起”，一句廉价甚至让人恶心的“对不起”。
“我……对不起……”
“对不起的是我，我完全没有权利责备你，也没有资格怨恨你。”
天佳说得很快很快，好像这句话已经在她心底里准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就等这一刻开口说出来。雨轩挣开出来，转过身对着她说：“对不起，可能你会觉得我很可恶，我还是要跟你说，恳求你继续做我的好姐妹，好吗？”
天佳点点头，道了声：“好姐妹”。
“但愿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不管哪个男人喜欢我们中的哪一个，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可以吗？”
“是的，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
天佳的应允不算勉强，她面无表情、眼光呆滞，雨轩没有回避她那略带不屑的眼神，两人带着勇气彼此看着对方。窒息的空气似乎凝结成了冰，把她们变成了两尊痴呆呆的冰雕。她们清楚地知道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往后她们中间将隔着一层薄膜，即便透过这层薄薄的膜也能够认清彼此，那也不过是高深莫测的表象而已。心有灵犀的岁月已成如烟往事，她们注定将永远看不懂彼此的内心，就像冰雕一样，没有搏动的心肝，没有流淌的血液，彼此能够看到的唯有透明清净的外表而已。
雨轩告诉自己，决不能失去天佳这样的朋友，即便姐妹做不成了，也必须维持朋友关系，哪怕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同学关系也不能放弃。她知道天佳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与其低声下气向那些横眉竖眼的亲戚苦苦乞求他们几百元的恩赐，还不如简简单单地跟天佳开口借个几千元的数目，这样至少哥哥一年的学费就凑齐了。只是她深深地感到无奈和无常，真是世事难料，“万事皆有可能”——她不禁苦笑起来。
宿命般的无奈——现在天佳也深受其害，她强打起气力，撅起嘴角，勉强一笑。情之所至时，两人不由自主地拥抱在一起，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她们抑制不住各自的心绪，热切期盼有人冲进来打破这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你们在干嘛！还不去上课！”
一个响亮的叫喊声结束了宿舍里的窒息气氛，相拥而抱的两个女生如释重负，就像溺水的少女被人拉上了岸边。她们的同伴莫名其妙：“还有工夫闲聊？老师让我来催你们上课，鬼知道你们在搞什么。”
“先把早餐吃了，”雨轩摸了一下饭盒，对着天佳说，“还是热的。”
“什么？还要吃粥？”
“你去跟老师说，吃完粥我们就去上课。”
“反正已经迟到了。”天佳不慌不忙吃起早餐，虽说这白粥看着让人非常的不痛快。
“真服你们了。你俩没什么事吧？”
“没事了。”雨轩说，“你先去上课吧，麻烦你了。”
“我走了。待会我还要去跟一个人报道呢——”说完，谢小娜调皮地哼着小曲飞奔出去。
雨轩猛地咬紧牙关，偷偷瞥了一下天佳，谢小娜口中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他”吧？
“她今天心情不错，”天佳边吃边说，“难得。”
“也是，不像以前总是皱眉苦脸的。”
“难得，真难得……”天佳苦笑起来真不是一般的吓人。
“我们还是好姐妹，”看着她那怪异的眼神，雨轩似乎是想再确认一下，轻声自语道，不料被天佳听到了。
“那当然，吴晧熙顶个球！”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她们清楚彼此的笑容有些尴尬或说是矫揉做作，不过她们十分确信这笑容中更多的是真诚和纯净的东西。她们肩并肩走在路上，似乎都在刻意保持应有的距离，而不再像往常那般天真无邪粘在一起。当她们往教室快步走去时，两只麻雀在她们上空的不远处展翅飞翔，一展歌喉似的叽叽呀呀个不停。
“我唱的肯定比它们好听。”说完，天佳哼起歌来，“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恨都还在心里……”
雨轩跟着哼唱起来。今天她终于领悟到这首歌曲的别样意涵：
当爱已成为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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