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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灼热将岑木遥包围,她只觉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在燃烧,痛入骨髓的焦灼感几乎将她撕扯成碎片。
可这种痛到极致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盏茶,很快她就感觉胸前传来一阵冰冰爽爽的清凉感。
她费力的睁开眼,就见翠绿的木灵珠缓缓飞起,源源不断的发出淡淡的绿光,将那喷涌的火舌拦在了体外。
紧接着,那很少有反应的土灵珠缓缓上升,只听噗的一声,便见那珠子上的土黄色外壳簌簌而下,里面露出一颗光滑莹润的蓝色珠子。
一股淡淡的凉意蔓延到她周身,让她精神一震。
难道这不是土灵珠,而是水灵珠?
似是验证她心中所想,只见一道莹蓝的光芒牵引着木灵珠上的绿光,两相融合,渐渐的形成了一个蓝绿相间的灵气圈,将她和外面喷涌的火舌隔离开。
点点沁凉如夏日夜风,让人神清气爽。
突然,一道颀长的身影径直砸了进来。
她定睛一看,惊呼出声。
“洛九黎!”
她分明记得自己落下来的时候,他没事的,怎么会这样?
可最令她意外的是,坠入这么滚烫的岩浆中,洛九黎非但毫发无损,甚至连衣角都不曾烧坏一片。
即便是她有了水灵珠的抚慰,可手腕上灼烧的伤口却依旧狰狞不已。
洛九黎到底是什么人?
巨大的疑惑再一次弥漫在她心头。
她又借机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可奇怪的是,洛九黎体内依旧与凡人无异。
罢了,大约他就是体质特殊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静静的审视着昏迷不醒的男人。
只见他卷翘的睫毛微微垂落,在清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翳,苍白的脸颊带有一丝被火舌烘烤后的淡粉色,少了平日里的疏离,此刻却多了几分乖顺和羸弱,让人竟无端生出几分保护欲。
她心头一阵泛酸。
她已然记不起这是第几次了,她明明只是阴差阳错的来到了凡间,又何德何能得他这般照顾?
不计生死,不计回报,只是一个人傻乎乎的付出。
想起平日里他那口是心非的模样,她酸着眼角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那冷白的脸颊。
“你是不是傻?”
她只是一个他生命中一个过而已,何至于如此付出。
“笨蛋!”她没好气的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拍拍他的脸,玩儿了好一会儿才收手。
见他整张脸都浮现出一抹浓稠的粉色,又觉得有自己下手有些重了,她这才又将灵气圈中漂浮的一缕灵气抓住,慢慢的引入他体内。
突然,一道喷涌的红色火舌猛地朝着灵气圈撞来,砰的巨响过后,炙热的火舌瞬间涌入了灵气圈。
岑木遥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清幽的湖水旁,草长莺飞,一如那日的梦境。
洛九黎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一片盛开的梅林,他知晓自己又做梦了。
这一次,那跳舞的白衣女子并未出现,他在梅林里慢慢走着,静静感受着那梅花纷飞。
一直走了很久,终于在梅林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裙的小姑娘,她看起来只有六七岁,正偷偷的趴在一方假山后,静静的看着远处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练剑。
待他走近,那小姑娘突然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依旧如往昔那样坐在假山旁看着那看不清面容的年轻男子练剑。
可这次那年轻男人却全然不似小时候那般平和,剑法狠辣,满是杀意。
轰一声,剑气所至,少女藏身的那块假山石化作了一片齑粉。
少女惊呼一声,翩然而起。
可就是这个瞬间,洛九黎看清了那少女的面容,不由一怔。
怎么会?
为何眼前的少女竟和岑木遥长得一模一样。
那少女撅起嘴,佯装不悦。
“你明知我在这里,为何还要这般,不知道会伤到我吗?”
那年轻男人并未转身,只是冷冷的说了一道。
“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来了!”抬脚就要走。
少女气鼓鼓的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不就是修行出了一些问题,东方无极,让我帮你好不好?”
洛九黎眸光微闪。
东方无极?
那不是岑木遥最崇拜的仙域第一人?
可那年轻男人沉默不语,只是大步离开。
少女脸上满是失落之色,她眼眶泛红,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不知为何,洛九黎觉得自己似是能感受到少女那悲伤的情绪,胸口内传来一股钻心的疼。
可很快,他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安静的丛林中,传来几声飞鸟的低啸声。
细碎的阳光穿过茂盛的丛林,洒落在河面上,金光闪闪。
岑木遥将披散的长发随意用树枝盘了起来,低头就见依旧昏睡的洛九黎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
她撇撇嘴,满脸嫌弃。
“一个大男人做梦都能哭,还洛家军主帅呢,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虽然嘴上嫌弃,但她还是卷起袖角轻柔的给他擦了擦。
一天前,她和洛九黎被一条暗河冲到了一处山洞外,她本想循着来时的路上回去,但那山洞四通八达,即便进去,大概率也会迷路,也只能顺势走出了山洞。
可这片山林太大了,她走了整整两个时辰还没看到边际,这里荒无人烟,想要找个人帮忙都没有。
她也只好拖着洛九黎来了河边,准备等他醒来在说。
咕噜噜,肚子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看着周围也没什么可吃的,她也只好随意削了一根树枝下了水。
温暖的阳光照在洛九黎的脸上,他浓睫微颤,慢慢的睁开了眼。
看着眼前这陌生的丛林,他微微皱眉。
这是什么地方?
他明明记得自己跳下熔岩,他还没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鱼大哥,咱们打个商量,你们乖乖的再让我抓几条,不然别怪我给你们下毒药!”
天底下也就只有那丫头会这般来威胁几条鱼了。
洛九黎哑然失笑,抬眸看了过去。
细碎的阳光下,纤瘦的少女将裙角别在腰间,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她沐浴着阳光站在河水里,正拿着一根尖锐的树枝上上下下的插鱼。
许是技术不好,一连好几次树枝上都空空如也。
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松开,表情灵动极了。
看着她这般鲜活的模样,洛九黎眉眼弯了弯。
他从未觉得劫后余生会是这么幸福,能看到她活得这么好,一切都值得。
回想起她坠入熔岩时,他心都空了。
在那一刻,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即便是死,他也无法放下她。
幸运的是,他们都活着。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岑木遥并未察觉洛九黎已然醒来,眼见一条大鱼游到了她脚边,她抬起树枝用力一扎。
可还来不及开心,就见那大鱼一个转身又滑入了郁郁葱葱的水草中,转瞬消失不见。
“这该死的鱼,非要逼我出杀手锏!”
开始的时候她接连抓了三条大鱼,可无奈这手艺实在差劲,好几条都被她烤焦了,难以下咽。
她又想来抓几条,可哪知这些鱼儿都鬼精鬼精的,都半个时辰了,她还一无所获。
挫败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秋水寒凉,让我来吧。”
岑木遥回头就见洛九黎不知何时站在了岸边,见他神色清明气色极好,也不气的将数树枝丢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醒的?”
洛九黎接过树枝笑道:“就在你碎碎念的时候。”
岑木遥撇嘴。
“既然醒了,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天知道将洛九黎背到这里,她费了多少力气,怎么也得往回找补一下。
还未烘干裙角,她就见洛九黎举着树枝走了出来,看着上面那两条足足有三四斤重的大鱼,
她扯了扯唇角。
后来这些鱼定然都是母的,不然为何一条也给她抓了。
随后,洛九黎手脚利落的刮完鳞片,又给鱼儿开肠破肚,还在林中找了不少作料均匀的抹在鱼身上,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竟意外的流畅,全然不似一个世家公子能干的出来的。
岑木遥歪头看向他:“你这手法挺熟练,经常做这事?”
自己这么多年在仙域没少历练,可关于吃的向来是凑凑活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带着足够的辟谷丹,最不济也可以生啃药草。
洛九黎将处理好的鱼儿放在火上,笑道:“在边疆时,我们要经常外出巡视敌情,自然而然也就会了。”
最开始他出入军营也是不会的,这些都是后来在跟那些老兵出去历练学到的。
岑木遥看着他,想起张平说过的,洛九黎六岁那年就去了军营,七岁上战场,这么一比起来,好像并不比自己强到哪儿,不由的生出几分惺惺相惜。
“洛九黎,你可曾怨恨过这世道不公?”
他们也是人,也想有个和别的孩子一样被父母疼爱的童年,可偏偏生活给与他们的只有无尽的苦楚。
洛九黎手下一顿,抬头看向她,见少女美眸中氤氲着怜惜,心头一暖。
“我既是川王府世子,那就有责任挑起整个洛家军,我可以选择逃避,但若我真的那么做了,只怕我这一生都会活在愧疚中。”
他又何尝不想学着他人的模样躺在母亲怀里撒娇。
可若他退了,洛家军又如何退?
他不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这么久以来,很多女子爱慕的都是他的荣耀和威名,可从未有一个人如她这般问自己。
他是知晓她的过去的,她同样也不是个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那你呢,可曾怨恨过?”
岑木遥先是被他的话问的一怔,而后又嗤笑一声。
“我无父无母,没有朋友,几次被人遗弃,唯一对我好的师姐也为我而死,我一无所有,就算怨恨又如何?”
尚在襁褓时她被人遗弃,未及长大,又被养父几次倒手转卖。
进入宗门她被人肆意欺凌,即便师承春阳真人也仅仅是因为她被当做炼药鼎炉不成,而后又阴差阳错下救了春阳一命,二人这才有了因果。
她这十六年来饱受人间冷暖。
可以说,唯有堕凡的这段日子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一日三餐,锦衣美食,每一天都过的有滋有味。
而这一切都是洛九黎给予的。
他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原本晦暗的人生。
在她心里,早就有了他的位置。
仙凡有别,但她还是将他当做了一个不可或缺的朋友。
所以,向来独善其身的她明知救了他,自己可能会在熔岩池中灰飞烟灭,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晓,原来洛九黎已然在她心中这么重要。
见她清丽的小脸上满是低沉之色,洛九黎心头涌起无限怜惜。
他希望她也可以像那些普通女孩一样幸福快乐。
有亲密的朋友,有喜欢的东西,有疼爱的长辈,甚至......有割舍不下的爱人。
只要她开心,他愿意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