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由绣儿扶着进了祠堂,他们也跟了过去。子夜低着首,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到了里面,公公婆婆和慕容晏的脸色也异样了。
子夜更加惶恐了,靠近慕容晏,偷偷看着他。他瞥了她一眼,满眼责怪和无奈。
祖母瞪了她许久,忽道:“给我跪到前面来!”
她怔了怔,慌忙向前,对着那众多的先人,扑嗵跪在了地上,磕得膝盖生疼。
祖母移至她面前,质问道:“我且问你,那些里面的牌位,你是如何把香插上去的?是谁教你这样插的?”
她低着头,迟疑着。里面的牌位是够不到,若要插香,非得惊动先人不可,她……一时小聪明,用了法术。
见她不语,祖母生气了,怒道:“惊了先人,你可知错?”
“子夜知错了。”她忙道。
祖母且不理她,由她在地上跪着,而是吩咐了夏管家重新去取了香,重新点燃,念了悔过的词,插在了中间,慕容公的牌位前。
一系列的礼仪结束了,众人都起了身,准备到厅里用团圆饭。子夜跪在地上,膝盖处冰凉酸痛,她又不敢用法术,万一哪位前辈显灵,她的错就更加不可饶恕了。
祖母走至她面前,檀木拐杖重重在地上一扣,厉声道:“你就在此跪着,没有人叫你,不准起来。”
她低声应着,心中叫苦。为何不说要她跪到何时,如此下去,她这双腿恐怕走路都不成了。
这时婆婆小小翼翼道:“娘,今日除夕……大喜庆的日子,念在子夜初犯,就饶恕吧,一家团圆要紧。”
祖母瞪了婆婆一眼,转向子夜,眼神复杂,慢慢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年才一次,此时不罚,如何长记性?你好好跪着思过吧。”
他们都走了,祠堂的门被重重地扣上了,发出一声震耳的响声。
子夜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抓过一块蒲团垫在了屁股下面。她本以为她的罪过不可饶恕,谁知老夫人的眼睛泄露了别有用心。老夫人这是在找机会惩罚她,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一想到自己的外孙女不能与家团圆,她这个不受欢迎的人便成了罪魁祸首。
寒冬的夜晚凉意森森,昏黄的烛火带不来半点温暖,她看着堂上摆着的那些先人的牌位,在心里道了歉,又抱了抱肩膀,暗用法力,为自己取暖。缓解了一阵,只觉得筋疲力尽,怕会有人突然查看,便又好好地跪在地上。
如此反复,跪一会儿,歇一会儿,直到最后,她再使不出法力,腿也麻得没有了知觉。
外面响起了烟花爆开的声音,她转头,看向窄小的窗户,看到了那五彩缤纷的绚烂。别人都在庆新年,除旧岁,她,仿佛被遗弃在这里一般,守着这些冰凉阴寒的牌位,思过。
不禁想起中秋节,与出尘坐在高高的牌楼上,蹭着他,汲取着的他的温暖,看着满天的火树银花。那晚,她伤了花泽少,心内难受,走火入魔招惹了几个翩翩公子。她仍记得那晚,出尘微仰着头看烟花的样子,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俊逸的脸庞在烟花的映照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眼中,却带着某种割舍不下的情愫……
门外忽有开锁的响动声,子夜忙起身跪好。绣儿慢慢走了进来,慢慢道:“少夫人快起来吧。”
她松了口气,忙要站起,腿却酸麻,绣儿扶了她一把才站起。
“祖母消气了?”
绣儿无奈地蹙了蹙眉道:“明日辰时,还要再跪。”
“什么?”她不禁叫出声,“祖母可说了要跪几日?”
“这倒没有说,不过少夫人放心,大过年的,至多三天,明日或许就不会这么久了。”
她无奈叹了口气,跪就跪吧。
由绣儿扶着慢慢出了后院,肚子咕咕作响,不禁问:“可还有饭?我好饿啊。”
绣儿轻笑,“翠儿已经端了饺子回房了,少夫人不必担心,不会让您饿着的。”
备好饭了?她也顾不上腿上未消的酸麻,加快了脚步。
回到房里,看着熊熊的炉火,这温暖似乎久违了,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这便是她的年夜饭,简单,她却知足了。正如出尘说的,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不如自己呢,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好了。
她吹着热气,狼吞吐虎咽地吃着,好香。刚才在祠堂里受的那点儿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吃过饭,翠儿为她查看了膝盖处,竟然淤紫了,轻轻一碰就很痛。翠儿要为她抹药,她执意不肯,心想,入睡后自己用法力兴许能医好,只是翠儿也执意用药,她只得接受。
想去找慕容晏,却被告知他出门了,去向不明。她黯然而坐,她知道,他并没有出门,定是去看施梦兰了。
兴许是膝盖受伤的原因,她精神有些委靡,想要睡觉。但今夜是除夕之夜,按这里的风俗,是要守岁的,不得入睡。她只好强撑着,坐在炉火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翠儿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外面,还有在放烟花的,那烟花破入长空的啾啾声,如急弦一般,每响一下,她的心就跳动一下。
直到,窗外的一阵唿啦响动,将她从半梦半醒之间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