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渐渐近了,数个串在一起的灯笼上写着:记心小店,借着灯笼朦胧之光向里看时,莫辰不由笑了,开怀大笑,
有人从里面探出一个头來,嘴里嘟囔着:“谁呀,深更半夜,要住店,”语气不快,这里只有这样一家店,脾气自然是有些的,
莫辰看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想笑又觉得发苦,
小二已上來牵了马,指了指店里面:“饭是沒有了,上楼第三间,”
莫辰将一楼唯一的一盏油灯拿了走,上了二楼,推开房间,仍不住大笑,竟然还是那间房间,一样简陋,只是,这一次连水都沒有,躺在床上看着油灯小小的跳动的火苗,什么都沒有去想,却是久久难以入眠,
深吸一口气,这一夜是无法入睡了,
离开之时满心盼望着整整离去,归來之时心慌意乱不如要如何是好,好害怕一切真的是空,
油灯里那一点的灯油烧不上半夜便烧尽了,黑暗中越发凄冷,
门,沒有征兆的开了,门外,有人的气息,他的脚步好轻,只要稍不留心便不会听到,
那人轻声道:“你,还是來了,”
黑暗中看不清來人的相貌,他的声音熟悉而渺远,
“你不应该再回來,”语气轻淡,似乎对话中的内容并不上心,
莫辰仔细想着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极熟只是回想不到:“你在等我,”
“不要回去,”声音一直极轻极淡,
“为什么,”
“沒有人希望你回去,”
“你怎么知道,”莫辰抬起身子立刻又坐了回去,
男人淡淡道:“在他们心中你已替成墨死了,他们以这种方式记住了你,”
“他们早知道,”心中竟是涌起层层叠叠的酸楚,
“不,所以,你不要回去,他们现在仍是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会听你的谎言,”
“他们认识我就像我认识你一样,”
“我不认识你,”
“你已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我一定要回去,”
“你还是这样固执不听人劝,”
“沒有人喜欢被人瞒着利用,”
“唉,本应该是一个美好的结束,”
“真是一个美好的借口,那么你们编的好故事又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对你们來说好的很吧,”
“故事演变成了我们也无法掌握的结局,”
“看來这写故事的人手段也不甚高明,”
一声长叹:“因为我们仍是沒有将故事最重要的主人公的性格摸清,更沒有想到她会做出与她平日坚持完全不同的事情來,更沒有想到她要去主动寻找埋伏在四周的杀机,”
“你说的太含糊了,”
长叹一声:“你既然一定要去,我也不会阻拦你,”
“你到底是谁,”
他摇摇头道:“物是人非,是与不是皆已不再重要了,”
是啊,物是人非,变化太快,快的她的心都麻木了,心中忽地想起了他是谁,这样近竟然就是他,曾经深深遗憾,曾经刻骨铭心,成为曾经的记忆的人,
莫辰问道:“我只想最后再问一次,那段日子也是假的吗,”她不知她想听到的什么答案,在等待答案的这一瞬间竟惊慌不已,
“那不是假的,”
莫辰看着他,黑暗中虽是看不到,却听得出他声音平淡沒有一丝的悲伤,即使曾经有过也早已是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每个人都开始了在为自己的新生活而拼命,”
“你,也掺与了,”莫辰问的犹豫,
“算是吧,毕竟大家都有太多想要而又无法得的东西,”
手紧纂着胸口,这里不疼,但比疼更令人受不了:“那我想要什么,”
“我想你应该有个家了,”
“家,”
“家,当你累了,当你乏了,当你觉得世间了无趣味的时候,家就是那个给你温暖给你关怀不再令你寂寞的地方,”
莫辰苦笑道:“家,“举目仰望,什么也沒有看到,
“往事不必回首,每个人都可以有新的开始,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家,”
莫辰怔怔地望男人的方向,能感觉到,却完全看不到,前面、后面、左边、右边都是漆黑一团,
“明晚,子时,旧花院,”
只片刻功夫人便离的远了,莫辰推开窗,四周仍是沉沉的黑暗,莫辰站着直到破晓,天际现出薄薄的光明,一直站到天色大亮,一直到小二抬头正看到她定定地看着蔚蓝的天空,
夜沉沉,來时仍是夜间,不是因为守时,只是因为沒有勇气面对,
夜不再那样黑暗,有月,月光如水,水如寒冰,离开时尚未满开的花朵,现今却凋零的只剩下枯萎的花枝,熟悉的小屋前,静静无声,唯有月光洒下冷冷的清浑,
静的让人心痛,静的让人发毛,静的要人发狂,
什么也沒有,这里已经什么也沒有了,
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突然被吸空了,只剩了一个躯壳,
背后,极轻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踏碎树叶的声音在夜中响的极是清脆,
“你回來了,”
心情激漾,眼泪簌簌落下,是酸是苦是悲,來这里等的也许就只是这句话,
一句也许只是充满谎言的问候,莫辰慢慢转身,月光下白色长衫衬着他英俊的面庞,虽是笑容满面,再也不是过去的孩子,他身上多了风尘,多了算计,多了掩在笑容下的悲伤,
莫辰双唇轻启:“成墨,”
成墨嬉皮笑脸地说:“我以为你要揍我,”
他们的脸果然相似的很:“本來是这样想的,”
“那你不妨打我几拳出出气,倒是要多多感谢姜大夫的妙手,现在的默默看起來才是个女人的样子,”
莫辰目光一转,黯然看向旁侧挂着几只枯黄树叶的褐色树枝,
“我们小时候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这里渡过的,”成墨感慨着看向莫辰所看的树枝,“那个时候我时常在想,若我们是双胞胎岂不更是好玩,觉得默默就像是姐姐一样,”
莫辰长长叹息了一声,她这三个月时常在想那些记忆是不是假的,每每记起总是觉得有三分疏离之感,深恐记的是别人的记忆,
“那些不是假的,在你失忆之前,你记得它们正如我记得它们一般,”
“失忆,”
“父亲为了我考取功名而搬到这里,但是我们成家原本是远居在山谷的,”
莫辰立刻想到了柳修缘在地宫中所说,
“你想到了,不错,柳修缘所说的并不是假的,那是有人要借着柳修缘看你的反应,看我会如何采取下一步行动,可惜,他们沒有料到你早忘了,而我怎么能让他们得逞,”
“那个山谷是不是很美,是不是有落叶,是不是……”也许很多山谷都是这样的,
“我们也曾在那里住过,后來我还回去过,他们已经不会再让我们回去了,”
莫辰心里咯噔一下,
“父亲这次率领家族回去也是不准备再出來了,他对我很失望,对你心里有愧,”
他说的似都离她好远好远,总有什么还是不明白,痛苦的要令自己爆炸,
“哦,你失忆的原因大约是听说是因为你急于求成,误信那些药可以令人功力大增,结果,你九死一生,当然,这些家里其他人并不知道,我将你救回,之后的事情你肯定记得,因为他们眼中你与平常无异,”
莫辰道:“你当时就准备利用我了,”
“是,”
干脆的回答令莫辰心中一滞,
成墨嬉笑道:“不过默默真的很有成长啊,从小到大,每次我做了坏事他们都认定是你,这一次默默居然还懂得借用与我相同的相貌损坏我的名节,呵呵,每次想到那次的事情我就很想笑,默默成长的好快,”
莫辰拳头紧紧纂着,怒到极点反而不知如何愤怒,
成墨干咳了几声道:“默默,我本有意成全你和木舒云,哪知世事难料,害的我白白在地宫中布置了那样浪漫的一幕,以后,我一定帮你找个满意的……”
莫辰打断硬邦邦地说:“原來是你做的,”
“不然你以为谁会如我这般对你上心,”
月色下,他们之间树影斑驳,明明是和以前一样嬉皮笑脸的样子,他们之间这距离为何突然这样远了,只要每人再上前一步便会更近,为何要踏出这一步却是如此艰难,
“你是成墨,”
成墨嬉笑着说道:“和你是成默默一样,”
他仍是不肯直言,她问他会说实话吗,正在莫辰要问的时候,成墨突然说:“好久沒有回來了,我们一起走走吧,小时候的地方总是特别令人怀念,”
莫辰想到了他说的家,因为这里是家才会令人怀念,这个家已经太久沒有住了,枯落的枝叶花朵堆满了庭院,在本就容易令人感伤的月色下满是引起人内心荒凉凄楚的景色,
他说的是真的吗,也许这件事情永远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纷乱的记忆里无法推出过去真实的生活,无论真或是假,都已经过去了,
夜晚的风吹过面颊,单薄的衣服随风舞动,风,很冷,她的心,也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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