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平四年chun,寒食节。
夜。
亥时。
细雨绵绵,在chun季这会儿,乍暖还寒。兖州城内一片安静,只有隐隐约约的烛火摇曳。
偶有几声家狗家猫不安的吠声,随后换来主人的喝骂,也就息了去。
城内一处府邸偏门隐隐有黑影闪现,片刻,那黑影出了yin影,置身在巷内,却是绯鸢,一身黑衣,手执雨伞,提着竹篮。
她凝神倾听四周动静,没发现有何异处便向巷子口行去,脚步极轻。
入夜的兖州城在这chun季雨夜里显得清冷干净,绯鸢抿着唇,小心翼翼的走在yin影处。
绯鸢以为自己会好运的躲过巡逻,但……
“什么人!”
随着金属刺耳的摩擦声,兵士的呵斥声也在绯鸢左前方响起,只见一小队兵士提着灯笼从前方的岔口走出,她抿了抿唇,无奈的看向不应该出现在这的满宠。
“荀钰。”她答道。
“……荀小姐?”
兵士们闻言诧异的互相看了看,而后一致将目光投向了满宠:不会还是依往常那样谁不遵守夜禁就关押施刑吧……这一次是荀家刚刚病愈、娇滴滴的大小姐诶。
满宠不语,静静的望着心虚的绯鸢,片刻,才道:“夜祭?”他看向绯鸢提着的竹篮,里面被冷风轻轻刮起了几张纸钱的淡黄。
他的洞察力还是很赞,绯鸢想到,无奈一笑:“嗯,祭灵。ri间祭祖,夜里祭友可以通融吧……”她就是知道满宠的严厉,才偷偷摸摸夜里溜出来,谁想还是被撞见了。
微微垂眼思忖了一会儿,满宠侧身朝兵士吩咐道:“你们继续巡逻。”便看向绯鸢,“荀小姐,满某送你可好?”
“……劳烦满大人了。”绯鸢愣了愣,笑道。
兵士们也遵命走开,不过绯鸢可以想象,明天…不,就今夜后,满宠和她的流言又有新的版本了……
算了,由他们去——想必满宠也是这般想的,这些百姓和将兵们没有他们这些远离战场的人轻松,就让他们拿这难得的乐子给自己一分快乐吧。
见兵士们消失在转角,绯鸢才将视线收回,对上了满宠淡淡的目光,心头微微跳了跳,她笑:“伯宁,你这是回府?”
“……嗯。”满宠应道,眼睫一颤,抬眸,“走吧。为甘兴霸祭灵?”
微顿,绯鸢声音微微压低道:“非也。”
“……?”满宠疑惑的看了看她。
绯鸢走到他身边,举伞替满宠遮了雨,见他撑开油纸伞这才移开,两人往城西行去,她轻道:“兴霸未死,我何必折了他的寿?这是为那夜死去的少年祭灵。”绯鸢顿了顿,轻抬眼睫,眸光温澈,“伯宁,你会有些微惧意或心虚么?”
“呵,满某何惧之有。”
满宠淡淡笑道。
微微沉默片刻,绯鸢笑了笑:“是啊,伯宁你光明磊落何惧之有……”语末有些感慨之意,她说罢低头看着脚下淋漓的青石路面走着。
两人都不是喜欢挑起话题的人,于是,又是沉默。
来得城门,城门守将做的很不错,绯鸢暗赞,只是搜了她的竹篮,然后才放他俩出城,只是身后远远的跟着四个士兵守着。
没有得罪他们,也没有渎职。很好。
绯鸢笑,看了看满宠,依然是不悲不喜的神sè,她收回视线,仿若自语:“我怕是要让伯宁轻鄙一生了,这样的忘恩负义。”
“……荀小姐过虑了。”满宠略迟疑,才道,“小姐这样很好。”
“呵,是啊,很好……逝者已矣。我只是想要活着的人更好——伯宁是这样认为的吧?”
绯鸢将竹篮与伞换了手,执伞的左手酸软,换上右手休息一下。
伸手拎过绯鸢手中的竹篮,满宠道:“难道荀小姐并非如此?”
“……或许吧。”
绯鸢叹了一息,她何必承认自己心里的那点无耻。
或许她是想着,原谅满宠,对大局很好,所有人都很好。但……实际上只是她懒得去背负这报复的念头。
好吧,绯鸢是小人,一直都是,伪君子。
两人没再言语,慢慢到得西山,草草祭灵,便沿途回去了。
满宠送绯鸢到了荀家别府门前:“还望荀小姐休在夜里出行了。”“文珛明白,满大人。”绯鸢知道这是满宠一次通融,否则她不会这样完事的。
听她如此讲,满宠淡淡一笑,便yu离去。
“伯宁!”绯鸢叫住他,顿了顿,道,“后ri便是文珛十七的诞辰,琪儿姐姐依家兄来书替文珛办了酒宴。伯宁若不觉冒昧,可否赏脸?”
“……嗯。虽有仓促,荀小姐生辰贺礼满某不忘奉上。”
满宠微顿,揖了一礼道。
“满大人…夜安。”绯鸢还礼,满宠点头,往远处走去。
绯鸢很难对一个人有什么讨厌或憎恶的情绪,无可无不可。既然已经冰释前嫌,绯鸢愿意依初次见面时的好感,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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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绯鸢生辰一过,便与墨琪启程去了青州。
这一走,绯鸢在ri后常想,若她没有离开,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兖州的失守、英雄的牺牲、万民的悲鸣……
是不是,都可以挽回呢?
如果她留了下来……
用她五年不经历天灾**、五年不会见到战争的福泽保护兖州呢?在这五年里,绯鸢的身边绝不会有战争。
每每这般想,绯鸢只是笑:如果又能如何,恐怕在战争来到之时,她就幸运的被护送出去,或者其他什么情况——她的存在改变不了大局。
只是……一切都是从那兖州失守开始啊……
可惜,在初平四年三月初七,与墨琪离开兖州的绯鸢不会未卜先知。
她在路上猜测荀彧的妻子唐氏是怎样的女子。
青州,墨琪用了六年的时间,在这个世界险险的开垦出的乱世天堂。绯鸢看到了城墙下方有一截水泥……她囧了。
绯鸢很佩服,同样是来自后世,为什么墨琪可以大义。
当到了墨琪的居所,看到一大群孩子奔来的时候,绯鸢下意识的就想闪人,还好这些孩子虽然年幼,却不是绯鸢不喜的烦人类型,她也就和墨琪一起笑眯眯的摸摸这个孩子的头,捏捏那个孩子的脸,然后问问近况——她是介绍自己。
待得孩子们闹哄哄的散开,绯鸢才擦了擦额上的汗:“翡翠姐你好厉害……和文若、火、瞬雷月夜、枯叶白马生了这么多……呃!月夜,放下!要出人命的!”
一身黑衣的月夜已经冷冰冰的将短剑搁在绯鸢的颈窝。
墨琪一脸幸灾乐祸:看你胡说八道。
“荀小姐自重。否则祸从口出。”月夜冷笑一声,收回了短剑。
绯鸢捂着脖子跳到墨琪身边,吐了吐舌:这燎原火、瞬雷月夜、白马枯叶五个人就是翡翠姐的直属卫队啊……根本不在乎她的身份……嗯,还是翡翠姐厉害,有上进心,哪像她到现在都没一个可以用的人………她果然是不适合乱世的人。
“哼哼,下次再乱说,我不介意让月夜拿你试试新的拷问手段。”
墨琪敲了敲她的头,“这些孩子都是战争的牺牲品,我收留他们,你应当明白是为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不过你认为这个地方方便说么?”绯鸢吃痛的摸头,泪汪汪的瞅着墨琪,“倒是你,你和你家月夜怎么这么坏,就知道欺负人……开玩笑都不准。”
淡淡一笑,墨琪拉着她往屋内走去:“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过你怎么说话酸酸的?”说着她露出恍然的表情,“然然你吃醋了?让我猜猜,是吃我的还是月夜的?呵呵。”
“……”绯鸢无言。
在去兖州前,绯鸢就问过关于墨琪身边十二个时辰都在的瞬雷月夜和她常提的燎原火三人是谁。
墨琪只是说,燎原火和她是特别的,她在他在,生死依存。瞬雷月夜、白马枯叶四人是她的私人暗卫。
“白马枯叶总相依,瞬雷月夜永相伴。”这句话让绯鸢暧昧的看了瞬雷月夜很久——冷却的狼血蠢蠢yu动啊……两个出sè的青年之间滴爱情是多么的……让人囧啊……
好吧,绯鸢老了,沸腾不起来了,只能暧昧暧昧看一下。
墨琪带她参观完宅子,便领她到隔壁去——
“该见见你家嫂子了。”
墨琪微笑。
原来……墨琪和荀彧是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