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皋以为刘秀才引来官军,捉拿自己。岳飞皱眉道:“按理不应该有这么快。”叫众人先不要动,自己来在门口处观瞧。牛皋是坐不住,也跟过来站在岳飞身后。一会儿就听见“咣咣”的锣响,先是磁州知府的官轿在前边开道,然后大队镇捷军的骑兵,簇拥着一辆高厢大车过来。两旁打着的是明显新作的牙旗,“大宋支辽副使”,“左散骑常侍叶”。岳飞还在惊疑不定,牛皋眼尖,一下子看见盘腿坐在大车辕上,挥着长鞭赶马的,那个晒的黝黑的胖子,不是徐庆是谁?
急的牛皋一把揪住师哥岳飞后襟,嘴里大叫一声:“哇呀噻!肥庆,你怎的来到这里?”这嗓门震得粥铺里别的食客,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
来的真是徐庆。他坐在车上,听得真真,有人唤他,声音非常熟悉。这厮正转动大脑袋,四下里打量,是谁知道自己的小名。车旁猴骑骆驼一般,缩在马上的汤怀,把那顶大的遮住眼眉的头盔往天上一抛,纵马过去,翻身跳下,一把抱住岳飞,连哭带笑,又蹦又跳。
大车来在粥铺门前停下。徐庆傻呵呵过来,冷不丁抱起牛皋偌大身躯,狠狠甩了三圈。饶是牛皋体壮如牛,也被徐庆两只熊掌箍的,几乎背过气去。车帘一挑,就见叶大老爷面sè微黑,形容清减,却是步履稳当,走下车来。“叶哥哥!”那边韩七妹发一声喊,如同ru燕归巢,扑入叶祖珪怀中。叶祖珪张开双臂,仿佛抱窝的老母鸡,把岳飞、牛皋,连带李显等人,都揽在身边,抬头望着天上飞速南去的白云,呐呐自语道:“啊!终于到家啦……”(起点中文网首发
“微臣叶祖珪涕下叩首:
微臣此次伴驾郸王,深入辽国腥膻之地。目睹北国蛮荒,教化未及。其人,上自帝王,下至臣僚,或荒诞似顽童,或狠毒如豺狼,皆微臣闻所未闻,想所不敢想也馀。微臣所见所感,一ri三惊,夜不能寐。幸而郸王少年大度,落落大方。胸有甲兵,腹藏良策。逼使彼国群獠,皆彷徨无计矣。及至彼等黔驴技穷、图穷匕见,郸王殿下临危不惧,面授微臣机宜,从容脱身而去。微臣万赖王爷留策,全仗陛下道德真君法力护体,才使其之天祚帝大发昏聩,宋辽密约乃成。微臣即便斗胆,亦其不敢贪天功于己身,则虽万死不能辞其罪也。……
此番微臣,侥幸得脱。然臣下肢,已然遭受契丹无良子荼毒。近ri前创复发,流血不止。微臣卧于榻上,数ri不能起矣。还望吾皇陛下再施隆恩,准许微臣将养旬ri。到时再拖残次之躯,拜于天阙坎下,惶瞻陛下龙颜。微臣虽万死,亦无一憾乎哉!……”
叶某人下肢,此番赴辽,除了第三条腿惨被长公主蹂躏,至今仍略呈疲软之势以外,两条大腿都是完美无暇,连外侧寸把长的寒毛,也不曾少掉一根。如今上了这道折子,小叶学士知道,怎么着,也得委屈一下这对兄弟。乃与周童密谋良久。老周发起狠来,将叶大老爷捆绑在马房里,挥动皮鞭,狠抽了十几下。打的小叶鬼哭狼嚎,声震四野。待到七妹等人闻讯前去解救,老周早已自顾自走了。众人也只能先将叶大老爷放下,扶回房中将养。七妹自此,心中将老周暗恨。
可怜叶大老爷屁股开花,躺又不敢躺,坐也不能坐,只能趴在炕上,哼哼唧唧,实在让人痛心。好在没两天,道君皇帝差来的太医观右副提举沈寒生,领着五名供奉太医,赶到了韩京府上。六个人五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大冷天颠颠儿赶得来,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就依次给叶大老爷把脉。沈副提举掀开叶祖珪所盖棉被一瞧,就见叶大老爷下身血污中衣,还渗出黄乎乎的脓水,其味臭不可闻。这才与几位太医捏着鼻子退下了。留下金创、生肌、还肤、褪痕等各式大内秘制药膏凡八种,以及压惊、散风、凉血、调理等汤药一大堆,方告辞,赶回宫里复命去了。
待到沈太医等人前头走了,后头就听见叶大老爷在房里怒骂道:“徐庆,你这个该死的,还不快把藏在老爷褥子底下的这包大粪弄走!”
老周童将太医们辛辛苦苦带来的伤药,一股脑丢出窗外。自己取出一只黄sè瓷瓶,洗净叶祖珪伤处,倾出一撮白sè粉末敷好、包扎。一边还笑道:“老夫这个,可是从大理国崇圣寺弄回来的好东西。剩的也不多了,拿来医你这个小伤,实在太过大材小用。”叶祖珪待药一上身,就觉得一阵清凉布于患处,马上不痛了。等第二ri,已经可以行走如初。自去抓住老周,将这伤药的事情,一个劲儿刨根问底不提。
白时中等人,终于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