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仪保持着面容的淡定,缓缓开口。
“妾身并未听闻消息,只是看日头正好,这鸳鸯湖畔入秋的景色也颇为宜人,便来此赏景罢了,刚好遇见了寿王爷他们。”程娇仪笑着解释道,并未将方才的冲突说出口。“想来妾身也是运气极好,这才能在此与皇上见面。”
程娇仪嘴里依旧是那搪塞钟离琅的借口,然一句恰到好处的补充,顿时让钟离瑛满脸笑意。
“朕的运气也是极好!才想说连着两日都没见过皇后,今日竟是在这不经意间见到了。”
程娇仪自嫁给钟离瑛之后,三年以来虽无所出,但钟离瑛对她的专宠却是人人皆知的。哪怕钟离瑛的后宫嫔妃已有数位,各个姿色不俗,才情不一,但这程娇仪在钟离瑛心中的地位却始终摆在第一位。
程娇仪与钟离瑛相视而笑,随即眼角偷偷瞥向桌对面的钟离墨,眼底有着一些许不易察觉的期待。
然而钟离墨并没有注意到程娇仪的视线,从坐下来到现在,钟离墨的眼睛一直都是定在自己身旁的苍弄淮身上。
这不,现下见到苍弄淮鬓角的发丝被风吹至脸颊上,便贴心地抬起手来将发丝撩到了一旁。
一向冷情的脸上满是宠溺与情意。
程娇仪面色惊痛,眼底猛然涌起妒意。
钟离墨这般亲昵宠溺的举动,饶是四年前的她也从未得到过!这安将军府的小小姐不过一介平庸姿色,无才又无德的无礼之徒,何以能得此待遇!
钟离瑛也注意到钟离墨的举动和表情,心下很是讶然,故而没有发现自己身旁的皇后脸上那明显的妒意。
但苍弄淮和钟离琅却都注意到了。
苍弄淮脸上扬着毫无畏惧的笑迎上程娇仪略带阴狠的视线,淡然自若的接受着他人诧异的目光。
钟离琅抬手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唇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戏码果然很是好看,也难怪双绝前世总是沉迷于此,看来他得为自己总说双绝在看无脑剧的言行道个歉了。
“话说,这中秋也快到了。”钟离琅忽然开口道,“今年的中秋赏月可是还在承月宫内?”
钟离瑛点点头:“历年的中秋之宴都是在承月宫内举行,已经成为传统,今年也不免落了俗套。”
“地点一样倒是无碍,重点可是人。”钟离琅笑道,眼睛看向钟离墨,眼底有着几许意味深长,“不知今年的中秋,能否有幸听得皇叔吹奏一曲多年未闻的笛音?”说着,又看了一眼苍弄淮。
这提议一出,程娇仪神色微变,眼底有些焦虑。
钟离墨听言,墨瞳看向自己的皇侄,眼底无半点涟漪,心思沉静得不知在作何感想。
而苍弄淮见钟离琅看着自己,心知自己这义兄是为了自己才说出的这一番话,想必是要当着她的面消除掉钟离墨与这程娇仪的所有暧昧吧。
如此看来义兄很是懂得姑娘心思,但为何却总是不去弄懂师父的心思呢?
苍弄淮抬眼看向身侧的钟离墨,声音柔柔道:“落絮听说千岁爷能吹得一口好笛,其音精妙无双世间难得,如若能在落絮这进宫的第一年中秋佳宴上吹奏一曲,想必定能抚慰落絮与亲人中秋无法相聚的遗憾吧。”
话音落下,苍弄淮略微表现出了一点遗憾的表情。
她也确实是颇为遗憾的,这一世的亲族之情实在难得,没能一起过中秋,是她的遗憾也是她的无奈。
为了尽早在秋猎前找到一点内应的端倪,入宫的时间就只能早不能晚了。而一旦以王妃的名义入宫,便是要在宫中过这中秋佳节,这已是皇城内不成文的规定。
钟离墨看到苍弄淮略带遗憾的表情,不由有些心疼。
“这么说来也确实很久没听过皇叔的笛音了,皇叔意下如何?”钟离瑛一脸期待地看向钟离墨,对于当年钟离墨只为程娇仪一人吹奏之事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钟离墨回视钟离瑛那张毫无城府的脸,眸底流光微闪,唇瓣似笑非笑:“回皇上,此提议甚好。”
一旁的程娇仪听见,瞬间白了脸,眼神由焦虑变成刺痛。
“千岁爷没有勉强?”苍弄淮轻声问道。虽说释怀,但她心中多少还是对钟离墨只为程娇仪一人吹笛之事有所介意。
钟离墨摇摇头,宠溺地刮了下苍弄淮的鼻尖:“若是你让本王吹奏,不管是一首还是十首,哪怕百首本王也是乐此不疲。”
“哈哈哈!”钟离琅听言大声笑道,“皇叔这般宠着皇婶,恐怕皇城内将再度流传开去一则佳话了。”
“可不是?那么,朕可就等着了。”钟离瑛笑道,丝毫没有发现一旁佳人情绪的不对劲。
那程娇仪听得钟离墨的应诺,顿时花容失色,惊讶错愕间眼角频频瞥向钟离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皇叔今日这幅样子若是太后见了肯定也会一脸惊讶吧。”看到钟离墨对苍弄淮的宠溺,钟离瑛调笑道,说着想起了什么,“对了,早朝过后还未去给太后请安。皇叔,不若一起?”
钟离墨颌首:“正好也要带落絮过去。”
苍弄淮一愣,要见崔太后?转念一想,也好,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那么皇侄也一起吧。”钟离琅道。
“既是如此,皇后要不也……”钟离瑛看向程娇仪。
此刻的程娇仪已是一脸平静,方才的惊措失色半点不见,变脸之快足以叫人错愕。想必平日也是这般能忍耐之人,只是今日突然见到自己不可想象的情景才会那般失态吧。
但见程娇仪微笑道:“不了,妾身早前已向太后请过安了,现下还是去其他姐妹处走走,联络下感情吧。”
联络感情?只怕是要去寻个痛快吧。
苍弄淮可不信这程娇仪能这般安然无恙的待在后宫仅仅是因为钟离瑛的专宠,这后面使了多少手段,恐怕钟离瑛是一点也不知道吧。
几人离开鸳鸯湖畔,程娇仪先行告辞,临走前依旧执念地望了一眼钟离墨,见钟离墨仍是一门心思看着苍弄淮,离去前的眼神不禁浮现丝丝哀怨。
这些全入了苍弄淮眼底,而钟离瑛正与钟离琅相谈并没有发现,苍弄淮不由替这个没有心眼的皇上担心起来。
抬头看向将她腰间玉佩系好的钟离墨,苍弄淮不禁思索起来。
若是钟离墨没有遇见她,是否会让这程娇仪红杏出墙呢?
“又在想什么?”钟离墨见苍弄淮一直盯着自己,眼底浮现笑意。
“在想你可真是个罪大恶极之人啊……”苍弄淮轻声道,说的内容却让一向心思敏捷的钟离墨有些摸不着头脑。
钟离墨眉尖微挑:“说什么呢?”
苍弄淮微微一笑:“姑娘的心思你别猜。”
钟离墨的眉尖挑得更高了几分,随即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到桑季他们后,苍弄淮让他们先跟着钟离琅的下仆离开,去往今后在宫中暂时居住的和宫,双绝此时也正在和宫内。
“今日怎不见常慎和允乐?”苍弄淮问道。
此时众人已是向着崔太后所在的永延宫而去。
钟离墨回道:“他们被本王差遣去置办准备某人想要的马厩和鹰棚去了。”说完看向苍弄淮,直觉知道自己一定不会错过这小家伙高兴的样子。
果不其然,苍弄淮瞬时一脸欣喜,沉静的脸庞顿时灿若桃李,明媚芬芳,黑玉的双眸璀璨耀眼。
“这么说来,千岁爷是会将落絮的漆曜送入皇城了?”苍弄淮的语调微提,娇嫩的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
钟离墨不由得抬手捏了一下苍弄淮的小脸蛋,笑道:“是,而且,就连本王的踏雪也会一并送去给你饲养。”
他答应她的事情,绝对不会食言。
开心地拉下钟离墨的手,苍弄淮高兴得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一脸灿烂笑意地挽住了钟离墨。
对于苍弄淮这颇为大胆的举动,钟离墨微微一愣,随即是一脸的满足。小家伙难得的主动示好,他又怎会拒绝?
周围的人皆是被这两人所散发出来的甜蜜气氛所惊怔到。
不说钟离墨平日的冷情寡意此时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就连这自见面以来一直冷然淡定的安小小姐竟也笑得这般灿烂甜美。
众人看苍弄淮那乍看之下只是颇为上等的容颜因这一笑而娇媚潋滟,容姿动人,与钟离墨谪仙般绝美的容颜放在一处,竟是一点也不逊色,可想而知日后长大成人将是何等倾国倾城之貌。
待到那时,这容貌,即使程娇仪再美上几分恐怕也难以企及。
钟离瑛看着苍弄淮的眼里满是惊艳。
而钟离琅看周围一众人等包括钟离瑛的表情,有些好笑又有些自豪,这可是他的义妹呢。
前世他已见识过自己这义妹长大后的样子,与其柔美无比的母亲苍水昔是完全不同的美,其中还融合了其父苍南木的俊。
奇的是那子言依依虽然和苍水昔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却并非转世之人,不是前世那个将孤儿的他收养的美妇人。
思虑到前世之事,钟离琅的脸色又是一阵阴沉。
就在众人还在心中惊艳不已之时,他们在行走间已是接近了永延宫。
这时,迎面从永延宫走出两个身影。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中年人,八字胡,面容有些肃然,眉间可见一丝顽固和执拗。
而走在其后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年青人,容貌端正有形,棱角颇为分明,眉宇间与中年人有几分相像。
那年青人先行注意到皇上,提醒了下前方的中年人,随即注意到走在后头的钟离墨和苍弄淮,脸上瞬时一片震惊,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之物。
苍弄淮也注意到了那年青人,见他一脸惊讶,直觉以为是看到了钟离墨被她这般挽着而惊讶,但下一秒她便觉得不对劲了。
那年青人的目光是直视着她的。
年青人眼底的惊艳和错愕是有,但更多的像是对于此时她竟出现在此的震惊。
这年青人难道认识她?
苍弄淮心下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