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刚用过早膳,苍弄淮就被钟离墨派来的人送上了轿子,和轿子一同来接她的还有寿王钟离琅。
两人寒暄了下,苍弄淮便和府中的其他人告辞,带着桑季,梓敏和毕敬一起入了皇城。
苍弄淮坐在轿子内,手中把玩着钟离墨让她一旦入宫就要将之系于腰间的“墨”字玉佩,这可算得上是两人的定情之物了。
但此刻苍弄淮的脸色却并不因为这甜蜜的物件而少女怀春,在她沉静细致的秀美脸庞上,一抹愁绪深深地印在眼底眉尖。
昨夜,在离开安正易后,苍弄淮便用她和且闻迭一同饲养的信使小苍进行了书信联系。
小苍是且闻迭送给苍弄淮的苍鹰,经常暗中尾随在苍弄淮身边为其送信,作为信使,小苍的能力是极为出色的,由它运送的信件从未被他人半途拦截过。
在信中,苍弄淮将自己的身世和钟离墨转世的疑问提了出来,并询问了在自己身上的一道伤痕的秘密。
把玩玉佩的手停了下来,苍弄淮抬起右手伸向后腰部,隔着还不算厚的衣服,她能清楚地摸到一些隔着衣服,在皮肤之上凸起的纹路。
一个“言”字。
准确说,是一个被划了一刀的“言”。
一抹匕首之刃所划过的伤口,看样子伤时不算特别深,却仍是给皮肤留下了细微的疤痕。而那“言”字,似乎和那刀伤是一个时期但要晚于刀伤,两个伤痕应该都是幼时的伤。那烫伤的肤色不仅比其他肤色更白,且凸起的皮肤与其他皮肤相接之处满是细细的拉扯纹路,想必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身体也长大而被拉扯吧。
“言”,不知是否是星顺国皇室之姓“子言”的“言”。
如果是,又为何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身上?
这伤口早在她溺水那天换掉衣裙的时候便发现了,但那时的她因为还没有深入了解自己这一世的情况而没有投以过多关注。
担心进宫后也许通信会变得困难,因此苍弄淮便趁了昨夜连夜与闻迭通了信。
然而闻迭的回信却让她颇为失望。
闻迭没有告诉她生父究竟是谁。
不过闻迭却告诉了她关于大家的转世之事,自己是利用了其作为星顺国巫占的身份占星而知的。而整张信件笔墨最多的,便是关于她身后的那个烫伤烙印。
闻迭在信中一再强调她,切不可让任何人看到她身上的这个烫伤烙印,就连钟离墨也不可让他见到,信中写下了“事关重大”四个字,至于详细的情况就只写了“秋谈”两字,意思大概是待皇室秋猎时见面再谈。
“事关重大”,也正是这四个字让得苍弄淮现在这般愁绪,这已经是一向不把任何威胁视为危机的且闻迭所作出的严重警告了。
看来这个伤疤比她想象中要更加麻烦。
但详细情况却也只能等皇室秋猎见面后再行询问了。
今日终于要入宫,对于钟离墨身边内应的调查自己必须打好十万分的精神,现下就不要想太多了。
苍弄淮想着闭上了眼睛,略微晃荡的轿子恰恰与她此刻晃荡不已的心绪相符。
都说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
此时的苍弄淮还不知道,自己这一脚踏入皇城后,待来年春时却是会以那样的方式离开。
一入宫,苍弄淮便是被钟离琅带去了御花园。
“早晨皇叔交待说是让你在沁心亭稍候,他帮着皇上处理完政事便会过来。”钟离琅看着自己身边身形娇小的苍弄淮说道,眼底有着从两人今晨见面起就一直隐藏着的戏谑。
“……寿王爷,能请您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落絮么?落絮知道自己近日来的行为确实证实了寿王您的所言不虚。”此时向沁心亭而去的只有他们二人,两人都已让身边的人和仆役待在鸳鸯湖的范围外了。
鸳鸯湖作为这御花园的中心,是历年来皇城内举行春宴的地点。
春宴,文雅点说,是每一年皇城亲族与臣下和乐共赏花絮的时节,通俗点说,那不过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罢了。
钟离琅听得苍弄淮的话,不由一个挑眉,压低了声音:“我就说你放不下他。之前让我保护那家伙的时候还百般不愿与他牵扯,如今一个失忆倒好,直接就成了那家伙的王妃。倒是让得我现在处境颇为尴尬,称呼那家伙为皇叔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称呼前世的妹妹一声皇嫂,实在憋屈啊。”钟离琅说着,一脸哀怨地摇了摇头。
苍弄淮失忆的事情钟离琅也是通过双绝知道的。
苍弄淮不由失笑,同样压低了声音:“哥哥你也不必如此介怀,我成你皇嫂也不过是一时罢了,待礼成,我能名正言顺待在他身边保护他,届时哥哥你要断绝亲族之情去往何处潇洒自在不都是可以的么?”
“潇洒自在……说来,”钟离琅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知道那家伙是苍终离转世的吗,当初你是因为长相而让我有所怀疑这才相认,但那家伙没有前世的记忆竟也让得你如此坚信?我昨日去问过双绝,可她说只是听你讲的便信了,真不知以她这种盲目相信的性格是怎么在前世当上化学生物学双料博士后的。”
苍弄淮失笑:“她没告诉你她当初和我是怎么相认的吗?”
“她让我来问你。”钟离琅皱眉,“也不知她搞什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倒像不知道情况的我活该是个傻子一样。”
听言,苍弄淮差点笑出声来,这双绝倒也挺懂如何推脱自己不敢乱言之事。
但见钟离琅不善的表情,苍弄淮立刻收敛了笑意道:“其实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哥哥你应该知道我这一世的娘亲是谁吧?”
“嗯,星顺国的公主,据说还是星顺国的前任巫占。”钟离琅说到这个脸上提起了点兴致,“这星顺国倒是颇为不可思议,占星之术的能耐让我这时空研究论者很是有兴趣。难道……就是占星?你娘亲告诉你的?”
钟离琅一脸惊讶。
“其实是我娘亲的继任,现任巫占所说,她告诉娘亲,钟离墨是与我有命运牵扯之人。”苍弄淮道,她也不敢说太满,只能让钟离琅自己瞎猜乱信了。毕竟现任占星的巫占可是不让透露情况的师父本人。
“那么那个无庸炼应该也是如此了,虽然没有直接确认但你们却都坚信他是那男人的转世。既是如此……”钟离琅突然有些紧张,“那你师父的下落没有通过占星找过吗?还是找过了却没有消息?”
瞬间反应过来钟离琅是指且闻迭,苍弄淮心一跳,却是面不改色道:“我想是没有,不然我早已告诉你了。”
“包括我之前提过的那个天煞国的首携也是没有一点消息?”见苍弄淮摇头,钟离琅皱眉,“我本想那女人若是转世应该也会跟在那男人身边待着,也许,日后还是由我亲自去调查一番的好。”
“哥哥你还真是关心师父呢。”这回换做苍弄淮一脸的戏谑了。
钟离琅听言,脸上表情瞬间转变得极为厌恶:“关心?那女人需要我关心吗?强得跟怪物一样,哪怕这一世转世没有记忆,我想她也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吧。”
看见钟离琅脸上似真似假的厌恶表情,苍弄淮脸上露出无奈。
早在前世她就看出自己这义兄对师父的上心,但他对师父的厌恶也是确实到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叫人实在怀疑他到底对师父是存何种心思。两人一旦见面就是相互的毒舌连篇,极为不对盘,但他们时常出现的那种心有灵犀的默契却是两人都闭口不做反驳的。
苍弄淮也知道闻迭并不是不待见钟离琅,只是,就连她也不知道这一世闻迭为何要对钟离琅隐瞒转世之事。
心下虽对钟离琅有些愧疚,但苍弄淮答应过且闻迭不说便是绝对的封口不言了。
“关于那个首携,实在是太神秘了。”苍弄淮忽然道,“不管东火叔叔是打算在这个世界做什么,我认为那个首携绝对是一个关键。”就连闻迭都没有过多关于那个首携的情报,那便只能说明这个首携是真正恐怖的存在了。
“嗯,关于这个,日后我打算亲自去天煞国调查一番……不过,当然是等你和那家伙成亲之后再走了。”钟离琅调笑道,压低的声音终于放大,“不说了,沁心亭就快到了,也许皇叔先到了呢?”
两人走了一小段路后终是在一个拐弯后看见了沁心亭。
作为坐落于鸳鸯湖中的湖亭,沁心亭的整个亭面约有五十平米,支柱皆由红色檀香木制造而成,亭檐上翘,金红的瓦闪闪发光,整个沁心亭外观优雅而细致,由悬于湖面的浮架桥连接着岸边的草坪,与碧波荡漾的鸳鸯湖极为相称。
本以为应该会空无一人的沁心亭,却出现了一个苍弄淮没想要这么快遇上的人。
一个正眺望着鸳鸯湖面的绝代佳人。
阳延国皇上钟离瑛的大老婆,皇后程娇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