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嬛轻轻点了点头.双手却是用力扣着轮椅扶手.面目凝肃.
“且慢.”
离墨衣角蹁跹.对上长孙一凡的目光.掷地有声道.“二王妃的确是因为机缘才染上不祥.但是楚鸢我却是一直被人落下话柄.所以若再不趁这个机会正身.恐怕今后难以服众.”
长孙一凡一皱眉道.“你想怎么做.”
离墨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微微抬起下颚.唇角轻扯.然而眼底光彩却是狂肆的耀眼.“如果我说.我可以彻底医好二皇子呢.”
清清冷冷的声音却让全场人登时色变.长孙一凡蓦地撑大了眼.而孟千寻还沒來得及恢复的血色.又唰一下变得铁青.
只有楚嬛面带喜色.急急道.“阿鸢.你有什么办法.”
离墨轻轻勾唇.看向孟千寻和长孙一凡.“这个办法.大皇子和二王妃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一颗心.一条命.
两人的心同时咯噔了一下.
尚离墨要是救好了长孙一澈.那这凶名就加不到她身上.而她.还会成为整个东燕的贵人.
果然下一秒.楚嬛怀着万分质疑的目光盯向了两人.长孙一凡后背一凉.手心渗出冷汗.
他的母后这是……不信任他了.
不可能的.母后从小就最器重他了.
“凡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早就知道如何根治澈儿身上的血蛊了.是吗.”
被这么一逼.长孙一凡心头急火乱窜.几乎忍不住当场暴怒.但是这里是千寻宫.所有人都在.离燕皇那又这么近.所以他万万不可方寸大乱.
他沉稳一笑道.“母后.您误会儿臣了.”
离墨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眼底藏着讥嘲之色.“大皇子乃是一国嫡皇.此等方法太过于冒险.自然是不好去尝试的.只不过二王妃身为殿下名正言顺的妻子.五年來都……”
“不必说了.”
楚嬛呼吸急促了起來.狠狠一掌拍在扶手上.目光森森刺向孟千寻.喝道.“原來你们早就知道医治方法.却一直合伙骗着本宫.孟千寻.本宫问你.看见澈儿每月承受如此蚀骨痛苦.难道你心中却是暗喜.还是你意图等他身子亏空的那一天.然后联合孟风云一举逼宫不成.”
逼宫.
听到这两字.孟千寻陡然面色雪白.
她瞳孔一缩.连忙惶恐地朝楚嬛跪下.解释道.“母后.臣妾沒有.您误会臣妾了……”
“够了.”她声音越是尖锐.楚嬛就越是愤怒.“若你觉得这王妃之位太累.大可以把位置让给其他人.反正……”她顿了顿.咬了牙哑声道.“反正你膝下也出不了世子.”
这意思是.楚嬛想要扶持别的女子.最后代替她的妃位.
“母后.”孟千寻被怔的眼泪都忘记流了.只是凄声道.“臣妾五年來对东燕做了什么.您可是都看在眼里的.臣妾收服了千叶门那些乱党.归为东燕所用.臣妾的爹爹辅佐燕皇五年之久.沒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母后这是要赶臣妾下台吗..”
离墨冷睨着她一出苦肉戏.眼底阵阵冷笑.却突见萧雪阑走到了楚嬛身旁.温雅道.“母后.不要气坏了身子才是.雪阑倒是曾听说过这法子.”
萧雪阑照顾了楚嬛六年之久.甚得喜爱.果然楚嬛喘了几口气.不再训斥.
萧雪阑又浅浅笑道.“这虽说是个巫蛊之法.却也是个土法子.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当中出了一丝岔子可都是会要了人命的.弟妹这般的金枝玉叶.自然还是不要轻易去碰的为好.”她目光射向孟千寻.似笑非笑道.“弟妹也是这样想的吧.”
这话语里满满的全是刺.孟千寻被这么一激.立刻失去理智.疯了般反击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不过是一个克死全族的亡国奴.”
话音未落.却不料一个巴掌直接甩來.“啪”的一声响惊懵了所有人.
孟千寻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切.她捂着脸.就见身前站着的萧雪阑揉了揉手.眼底寒意稍纵即逝.快的叫人抓不住.
她愣了半天.什么时候.这只只会任人宰割的乖顺绵羊.成了一只噬人的豹子.
“雪阑你……”长孙一凡皱紧了眉.只觉今晚的萧雪阑变得令他都有些不认识了.
“这一巴掌.可是为母后所打.”
萧雪阑却依旧温和地笑着.“凤体面前.岂敢用死这个忌讳词.若是弟妹不懂.那我这个大嫂就代替母后教导你一番.”
她的国家.岂是容这些人的狗嘴所玷污的.
孟千寻.不是想要跟我斗吗.不是只有最强的女人才配站在一凡身边吗.那么从今日起.我们就看看究竟是谁比谁狠.
离墨回过神來.从萧雪阑眼中捕捉到一抹厉色.
那一眼.让她想起了那夜在风云赌庄的那个zi袍男子.一样的果决.一样的无惧.那是西燎与生俱來的好战天性.
“雪阑你有心了.”
楚嬛看着萧雪阑的目光中多了份赞赏.更多的却是惊叹.
萧雪阑眼尾淡淡扫了下孟千寻披头散发的样子.然后冲着楚嬛莞尔一笑.“母后夸奖了.”
“罢了罢了.”楚嬛挥了挥手.似乎已经失去耐心.“既然阿鸢有法子.那便让她去做吧.若是能治好澈儿.回來一定重赏.还有把尚绝也送回天牢好生看管吧.本宫乏了.先回宫了.”
“母后.雪阑送您回去吧.”
萧雪阑沒有再去看孟千寻的表情.而是稳妥地推着轮椅.出了千寻宫.
长孙一凡惊愕地望着这一幕.不可思议地望着萧雪阑离去.最后一点点融入夜色中.
他才从茫然中惊醒.她……竟真的这样走了.
竟沒有再问一句自己何时回宫.也沒有猜忌他和孟千寻之间的事.如此的知书达理.如此的进退有度.
这是他曾经最想要得到的结果.可是如今.得到了.他却只觉寂寥无力.仿佛有一件东西正在渐渐离他而去.那么的突然.突然到了.他连想要挽回的机会都沒有了.
他好像……失去了这世间最后一块宝物了.
夜莺掠过长空发出凄厉的啼鸣.大殿人潮退去.
“都走了.”
离墨望着夜空叹了口气.回首看向一脸失魂落魄的长孙一凡.再看向呆滞的孟千寻.轻声道.“你们想要我的心.我给你们便是.但是有朝一日.切莫喊后悔.”
两人同时抬眸.惊惧地看向离墨.然而离墨已经一甩披风一步踏出千寻宫的朱红门槛.唯有夜风卷着回声飘进來.“但是别忘了.无心.未必会死.”
最后一季的木棉凋零.从天井处纷扬而落.离墨紧了紧披风.目光寂静地望着远方.她的面前有左右两条路.左边是宫阙.右边是死地.只有头顶有一方微亮的天光.却也渐渐被乌云所吞噬.
看了眼左边.她毅然侧身.翻身骑上破霄.一路向右狂奔而去.那是血鸦谷所在的方向.
终于还是要去找那个人帮忙了.
*
月将西沉.大地朦胧.尚绝已经被厉忠稳妥地送回了天牢.小心照看.圣都皇城一片寂静.但是今晚千寻宫发生的一切很快就被传了个遍.
传的最多的就是.二王妃失德.又有不祥的嫌疑.恐怕要在这宫中失宠一段时间了.
逍遥殿南苑的大门被人恭敬地拉开.堂皇的灯火流泻而出织成五彩霓裳.落在來人的身上.将她高傲的步子衬得更为张扬了几分.
依旧是那套她最喜爱的驼色斗篷.眼角勾着撩人的曼陀罗花钿.不同的却是.从前的她行头朴素简单.如今却是极致奢华.耳垂垂下的银色流苏随着她的步子一晃晃的.透着无声的妩媚摄魂.
“慕夫人.”
姬魅桥在一堆人的簇拥下回到南苑.久候在外的门人当即对她行跪拜大礼.
但是当她推开自己房门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了一秒.随即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僵住.最后从惊骇变成惊怒.
屋子里空无一人.床上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沒有半点人气.显然慕千邪是一夜未归.
深吸一口气.姬魅桥冷声.“你们门主呢.”
身后门人颤了下.惊怯道.“说……说是去了影卫校场.”
“什么时候去的.”姬魅桥看着大床.声音更冷.
校场.那不是尚离墨几日來呆的地方吗.
“傍晚的时候……”
“傍晚的时候去的.马上都要破晓了.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说罢.她斗篷向后一扫.袖内强劲的真气瞬间迸发而出.击向背后的几个门人.门人吐出几口黑血却是不敢躲开.而幸免于难的则统统惊恐地跪下磕头请罪.
“属下罪该万死.属下实在不知.门主有命不让任何人跟着他.”
姬魅桥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气的发怔.一个黑衣人从门人中间走了出來.是刑风.
刑风面上带着黑纱.站在她背后阴阳怪气道.“他定是去找那个女人了.我劝你看一下.屋子里有沒有少了什么东西.什么……关于那女人的东西.”
经他这么一点.姬魅桥陡然醒悟.连忙跑到床边.一掀枕头.一个黑色的锦囊露了出來.她目光一亮.抄手就将它抓了起來.但是下一秒.整张脸都白了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