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人定睛一看.顿时近乎发狂的嘶喊.
这艳丽的红影.居然就是刚才那个莫名其妙失踪的女人.
一步跨出赌庄宽高的门槛.左手长刀嗜血.离墨旋即迎风一抖.一捧鲜血用力溅在脚下的地砖上.立时定住了正欲冲上來的亲卫军.
身后血流满堂.哀鸣起伏.眼前雨雾缭绕.前路莫测.
她就那样冷眼凝视着前方.单手负于背后.坦然接收着背后震骇惊叹的眼光.
“风云赌庄……”
离墨仰起头.闪电雪亮的锋芒扫过脸颊.盈在美目之上.她眸中似有寒星射出.
“后会无期.”
手中长刀一扫.高悬的鎏金匾额应声砸落.那上面顶天立地雕刻着的“赌”字.也被一劈为二落在泥水里.
长刀归鞘.然.还沒等她踏出三步.背后冷风突至.一股血腥味如热浪直抨而來.
身后一个装死的亲卫军赫然撑开充血的双眼.竟一把拾起血泊中的刀.然后唰的一声.朝着她后背凶残地砍去.
刹那间.天地风雨大作.凄厉咆哮.将那青帘又卷起半尺.
二楼雅内.佳酿化作流光倾注而下.姜尧允仰头吞了一口酒.旋即便听“咔擦”一声.手中酒碗已轰然碎裂.
随手将海碗一抛.他猛然直起身.而他修长的双指间.愕然晃过一抹刺骨寒芒.
这偷袭着实攻其不备.
离墨侧过头.黑瞳微微一缩.握着刀鞘的手心渗出丝丝冷汗.
这人斩.拼的就是出其不意.一招致命.然如今.自己的拔刀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人家几倍.
难道.今日自己就要死在一个鼠辈手下.
阴风逼近.离墨眉眼顿沉.手中长刀森然出鞘.她回过身.反手狠狠一扫.
这一斩.贯注了全部的精血绝技..她的搏命绝杀.
白刃相接.就在那刀锋即将刺入她腰腹的一刹那间.另一道更为凌厉的杀气.也冲着这个方向激射而來.
“稳住腕力.斩首去尾.”
死亡的气流中.一个苍劲的声音破空而來.
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光夹着一瓣红蕊.卷起凌厉的风声.倏地洞穿了那偷袭者的膝盖.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偷袭嘛.不就讲究來去无影.鬼魅莫测.
那人发出凄厉的尖叫.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上竟惊现一枚铜钱大小的窟窿.
身形随之往下一沉.于此同时.离墨眉眼森冷.周身煞气不减.长刀就着惯性狠厉地斜劈而去.
“噗.”
一道血柱冲天而起.如同炮竹冲霄.随后周围一片死寂.
有人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有人哇的一下伏地作呕.更有的连滚带爬地向后门奔逃.却也忍不住晕厥之感.
他们的眼前.静静地跪着一具无头尸体.颈项处一片狰狞.而那僵直的身体前.静卧着一片靡丽染血的龙牙花瓣.那全景甚是诡异恐怖.
眼前血雾喷涌.溅了离墨一脸.手中的长刀沉重地垂在一侧.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就那么愣怔地看着如水涌出的血流.
那突袭.竟与自己的斩杀.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
惊魂未定的黑瞳里.映出滚落在脚边的头颅.那人死相眉眼怒睁.甚至比她刚刚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时.还要惊恐震撼.
她自然听得出那声音.这不就是刚才那zi袍男人的声音吗.
她不奇怪他会出手救她.但是当视线落在她脚尖的龙牙花.那抹猩红却刺痛了她的眼.
这是……西燎国花.
那男人居然是西燎中人.西燎不是说再也不要踏上东燕的土地吗.而他还留给了自己一个“允”字……
他说:“记住我的名字.会对你非常有用.”
允……
一个令人恐惧的名字冲击着喉管.离墨眼睛越撑越大.最后豁地抬头望向那处青帘.只觉全身血脉奔涌.整个脑子都在嗡鸣作响.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自己这个害死千叶门的人还活着.他又会怎么样.
毕竟.当年的他可谓是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甚至十分厌恶.
而此刻青帘迎风鼓动.那后面.黄金面具被男人缓缓除下.明灭的闪电下.离墨只能看清男人轻轻勾起唇角.噙着的笑容邪肆而晦涩.
那表情.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她的震惊.
他竟早就等着自己送上门去.送上门去给他认清身份.好可怕的男人.
直到身后雷霆闪电.刺痛耳膜.离墨才终于清醒过來.
不.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是谁.要不然他早就一剑杀死她了.哪里还有闲情戏弄自己.
紧抿着唇.离墨眯起眼最后打量了那人几眼.便提着刀.毅然转身消失在雨幕中.向着南城雪离开的方向奔去.
至少.他救了自己一命.应该不会是她的敌人.
“大人.”
青帘落下.随风走到姜尧允身后低声询问.“为何要出手救她.您不是不希望她认出您吗.”
“她认不认得出我都沒关系.毕竟.我们……很快会再相见.”
姜尧允冷笑一声.伸手拂过桌上的画卷.将它一点点小心地卷了起來.“再说了.东燕五年來仍有意与西燎同盟.我们总得给他们留一个使者吧.”
使者.
随风伸手恭敬地接过那幅画卷.却惊讶地抬起头望向姜尧允.但见那闪电光影下.他薄唇微微一动.随即缓缓勾起.牵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随风脸上的惊讶彻底碎成恐慌.不敢多想.赶紧收了画卷.垂下头退至他身后.
“看來这次是沒白來东燕.”姜尧允收好宝剑.对随风道.“我们走.”
“去哪.”
“四国局势已变.恐有大劫降临.我们回西燎.守株待兔.”
说罢.大手撩开青帘.姜尧允转身挥灭烛火.室内顿时一片黑暗.
*
千寻宫
重重纱幔无风自动.殿外雨声渐大.滂沱大雨夹着惊雷掩去了一切该有的繁荣生气.红烛依次熄灭.这个曾经奢侈靡醉的寝宫内.只余下无休止的阴暗.
一盏琉璃灯悄然点亮.蒙昧的茜素红后跪着一个太医.颤抖的手正隔着丝绢.搭在一只毫无血色的柔荑上.
而榻上之人由于隔着纱帘.只是隐约露出姣好的面部轮廓.红帐轻扬.一双风姿绰约.却又冶艳凶狠的杏眼.地转向帘外的太医.
那一眼.看的太医当即手一抖.深深地垂下了头去.
“王妃怎么样.”
翠依焦急的话语自头顶传來.那太医惊的面色灰死.大颗大颗的冷汗沿着下颚滴落在地.他朝着床榻噗通跪下.低呼道.
“王妃的脊椎受了重伤.若不是被翠依姑娘及时发现.传唤微臣來诊治.恐怕如今早已香消玉损.”
话落.那只柔荑猛然痛恨地握紧.涂着血红丹蔻的长指顿时狠狠刻入手心.手背上迸出道道突兀的青筋.
“那太医……”
翠依眼睛却是扫过帘内的孟千寻的小腹.眼底寒意凝聚.俯身在太医耳边.压低声音道.“王妃这几年來喝的汤药.在受了那贱人一击后.可有影响.”
一个月前.厉忠奉长孙一凡密令告诉孟千寻.若是再能坚持服药一月之久.她就可以与正常女人一样.拥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所有的痴痴守候都是值得的.长孙一澈.终究是她的.谁也抢不走.也休想抢走.
“王妃……”
太医抱着药箱跪在地上.烛火跳动.忽明忽暗的光线投射在他愈见扭曲的脸上.他长叹一口气.失望道.“您怕是前功尽弃.孩子.再不会有了.”
“你胡说什么.”
红帐后发出一声犹如厉鬼的咆哮.孟千寻当即掀帘而出.挣扎下床.抄手就是一耳光狠厉地抽在太医脸上.
太医被直接抽在了地上.连吐了几口血.
“不会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孟千寻眼前一黑.剧痛自腰间传來.她又重重地坐回了床上.虚弱地依靠在床柱上.歇斯底里般哭喊起來.“啊.尚离墨你到底要怎么样.我要你们尚氏一脉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我们孟家为了辅佐长孙一澈尽心尽力.而你只是一个惑世的妖孽.东燕的叛徒.你能给长孙一澈什么.给他什么.”
她嘶声大喊着撑起身子.双目含泪流淌在脸上竟是这般刺痛.抬眼看向懿祥殿的方向.她突然疯狂地咯咯作笑.“皇位亦或是真爱.他所要的一切.只有我.也只可能是我给予他.”
翠依从未见过这样的孟千寻.即使她过去妒忌心、猜疑心再强.也从未如此癫狂.
一定是千叶门的诅咒在从中作祟.
“王妃.”
翠依赶紧上前扶住她.急切道.“王妃您不要再次中了尚离墨的奸计啊.”
尚离墨说她不会亲手杀死孟千寻.因为她嫌脏手.
但是她却可以借着全千叶门冤魂恶鬼的邪念.让孟千寻自生自灭.陷入疯魔.最后爆体而亡.
这等残忍的手段.任谁.都不敢想象.
“这……”太医摔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颤声道.“王妃……王妃她已经沒有人性了.”
“人性.哈哈哈……”
孟千寻身子似乎一僵.旋即放声大笑.字字泣血道.“可是人心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