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忠颤声跪在地上.看着地上那滩血迹.此时也是慌了心神.
长孙一澈双目凝定着前方被自己劈开的刑部大门.突然他身边涌出十几个门人.跪在地上形成一堵人墙生生挡住他的脚步.试图将他逼退.
他进不去.却也是心头黯然.这时所用兵力都聚集到了东门去支援.而这千叶门刑部却兵力不减.由此可见.里面定是有大事发生.
剑尖一震.厉忠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上就多了个冰凉的东西.而他头顶传來一个冷厉如修罗的声音.
“人在哪里.”
“不……不知道.”
“说.”
那血红的长剑菲薄如翼.只需要他轻轻一压.自己就会立刻身首异处.
厉忠似乎也察觉到了事情的古怪.只得轻声道.“两个时辰前.她只身來到刑部.然后去了最里面的那间石室……再未出來过.”
“你们好大的胆子.”
剑赫然离身.厉忠如获新生一下子软在了地上.长孙一澈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拧着剑脚尖一点.身若游龙般从众人上空掠过.向着刑部最深处奔走而去.
一剑刺入那石墙上的机关.石门轰然洞开.几乎是瞬间.石室里的曼陀罗异香扑面而來.萦绕在他的周身.企图迷惑他的心智.
“叱.”
右手剑光一拉.剑气卷着遍地破碎的砾石.将湿冷的风灌入内室.冲散了眼前的萎靡之气.
风声散去.血腥味却依旧浓烈.他看到浴桶旁.蜷缩着一个裹着黑色披风的女子.
那是他的披风.
“你怎么跑到这里來了.”
她真的在这里.呼吸稍微舒缓了一点.但是很快却又紊乱地急促了起來.
大步走到女人身边.他俯身就欲抱她起身.而那双手却陡然顿在了半空中.
看到女人面容的一瞬.他仿佛受了大创般猛然退后一步.踉踉跄跄地想要站稳.可又撞到了旁边放着铜镜的架子上.镜子直接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那是孟千寻的脸.不是他的墨儿.
“墨儿.”
长孙一澈回不过神來.茫然地转头四下查看.但是石室非常小.几乎一目了然.这里除了他和孟千寻.根本就是再无他人.
顾不得满地的碎片.他踩在上面就冲到了门口.向着繁复的甬道大声喊道.“墨儿.墨儿.”
四下无人回答.而他的回声.在冰凉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寂静沒落.
他担忧的的呼唤很快就惊动了其他门人.赶來的翠依领着一众门人小跑过來.
她本來见二皇子一脸戾气來了后.准备去请孟千寻來震住场面.可哪料.方才自己亲眼看着走出去的王妃.居然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
众人纷纷闯入石室.就见长孙一澈失了魂般站在门口.而他的身后.一个女人裹着披风侧躺在地.
此时她被男人翻了过來.整张面容暴露在众人面前.翠依目光下意识扫过那张脸.顿时惊慌失措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王妃.”
她一个踉跄.惊呼着扑向了昏死过去的孟千寻.
而其余的人亦是满脸惊骇.就连追赶而來的厉忠都在刹那白了脸.
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如果说这个女人是孟千寻.那么刚才那个离开的女子就是……
尚离墨.
“王妃.王妃……”
翠依跪在孟千寻身边.尖锐的女声几乎是完全失控地穿透云霄.划破了这个雷鸣之夜.
倒在地上的孟千寻吃力地撑开眼.却是望了一眼长孙一澈站的方向.颤声吐出了两个字.“东门……”
长孙一澈站在门边.寒若冰霜的脸上沒有一丝表情.长风倒卷扑在身上.月白色的袍子绞起青丝猎猎飞扬.令他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脸冷然的有些凄艳.
东门.
他猛然想起夜宴上.离墨在落日之舞上所用的两条白绫.还有那上面的清香.
起初他还以为只是他多心.但是当晚忘忧院一战.影卫打探來的消息就是:那个足能以一敌十的白衣蒙面公子手中的武器.不是刀.不是剑.却是两匹白绫.
绵里藏针.若云出岫.
而那个年轻公子似乎有意躲着他.不愿与他正面交锋.
暮非.是不是你.
半晌.他抬起脚就欲离去.厉忠却哽咽道.“殿下.王妃受伤了.您要去哪.”
“去西门.”
此时上官昊受伤.兵力全都集中在东门.所以那个女人断然是往反方向逃去了.
她竟……又是要逃.
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长孙一澈开口.声音阴寒的吓人.手腕一沉.丝丝鲜血顺着剑身滑落.他却仿若未见.“本王.自然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上官昊遇刺.怕就是这个女人的主意.是他太过愚蠢.她本就蛇蝎心肠.为了复仇.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舍弃.而他却一次又一次为她动心.希望能将一切都挽回.
呵呵……想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原來那次天牢中的一夜缠绵.不过是她的手段之一.
原來所谓情动.不过是互取所需.
“殿下……”
背后传來孟千寻奄奄一息的轻唤.他沒有回头.只是兀自向大门外走去.临到尽头方才冷冷地丢下了一句.“你好好休息.传太医到千寻宫.”
话落.踏出刑部大门.再也沒有第二句.
孟千寻眼底升起苦涩的水雾.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黑.又晕死了过去.
*
皇城藏宝
由于东门的刺杀.皇城上下乱作一团.
就在所有守卫都调往东门的瞬间.一抹红影趁着夜色隐入人群.悄然混进了藏宝.
进入藏宝的人.正是离墨.
此刻藏宝中空无一人.甚至沒有一丝光亮.
知道假扮孟千寻的事很快就会败露.离墨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和最轻的动作.立刻找到那样东西.然后火速撤退.
从怀中最贴身的地方取出一个黄色锦囊.是当晚她从南城雪身上偷來的.
离墨从中取出一枚红色的止血丸.放入口中嚼碎后敷在受伤的肩头上.沁凉的温度袭來.很快就平息了那伤口的锐痛.血也渐渐凝固止住.
那么一瞬.熟悉的温存自心头漾开.离墨看着自己的肩头.手下意识轻轻握住锦囊.唇边勾起恬淡的笑意.
蓦地.道道血红的闪电划过天幕.离墨惊回心神.飞快将锦囊小心收回怀中.借着电光往黑暗中一扫.径直就往最深处走去.
她那夜被长孙一澈从疯人崖带出來时.正是晚春光景.是最适合放纸鸢的季节.
而她也听即荣说过.一个月前.东燕的周边小国曾向燕皇进献了一只九锻偃甲鸟.其实就是一只巨大的偃甲风筝.如同迎风翱翔的空中巨舰.现在就珍藏在这藏宝内.
离墨迎着光亮一路走去.漆黑的双瞳中翻腾着比闪电还要夺目的寒芒.眸光旋转间.尽是凌冽的霸气和傲然的杀气.
她曾跟随年玄十來年.自然血液中也带了些灵力.本以为东燕若是得到了天机镜就会藏在这里.可是她所过之地却未察觉到半点灵力波动.
看來.东燕怕是也沒寻到天机镜啊.但是城雪的病该怎么办.
正想着.她步子突然顿住.眼前一大片阴影笼罩而來.抬眼看去.就见一铁制的庞然巨鸟横亘在自己身前.
九锻偃甲鸟.
离墨心中大喜.看來今夜逃出皇城有望.
但是她也忘了一点.藏宝此刻虽沒守卫.但仍是皇城禁地.可她一路走來.却沒遇上任何机关.
绕着那只偃甲鸟走了一圈.离墨黑瞳一闪.立刻找到一处隐蔽的暗格.
打开暗格.离墨伸手进去摸索了一番.但是很快.她的手僵在了半空.脸色也是豁地一变.心脏骤然急跳了起來.
暗格里竟是空无一物.
但是她紧张的并不是沒有钥匙來启动偃甲鸟.在东门一事发生之前.藏宝向來守卫森严.但是本该藏在暗格里的钥匙却不见了.这只能说明一点:
有人先她一步來了这里.
而且那人比她还要熟悉藏宝的构造.
离墨暗叫不妙.猛地掩面起身就欲离开.但是同一时刻.背后传來了一声揶揄的低笑.
“楚鸢姑娘.这么晚了你跑藏宝來.莫不是想要盗取这九锻偃甲鸟.私逃出宫.”
这个声音是……
“九殿下.果然好本事.”
那声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瞬间定住了离墨的脚步.
不错.她的确是要逃.
愿意帮助长孙一澈搞垮孟千寻的婚宴.不过是为了答谢楚嬛赐她名.赠她剑的这个恩情.
离墨黑瞳微微一震.然后深吸一口气.凝定心神.毅然转了过去.
闪电的光影下.凌鸿煊一身金黄锦衣.长发未束未挽地泻落肩头.叶眉下一双桃花眼含着似笑非笑的寒意.正深深地凝着自己.
离墨后退一步.眯眼森森盯紧他.眼底沉着蕴蕴杀意.
在凌鸿煊孤身一人出现的那刻.她便全都明白了.
他凌鸿煊根本就是众人面前的那个纨绔皇子.他是在雪藏锋芒.韬光养晦.
整整十八年.他就像是一只被人长期软禁观饲的猛虎.而慕千邪今晚的夺位.就是他渐露锋芒的第一步.是他破笼而出的第一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