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孟千寻更明白.他日长孙一澈即便继位.也是膝下无子.
到时自己的凤位根本坐不住.城门一开.大量貌美如花的佳人涌入.她却已年老色衰.到头來不过是一个废后.
“王妃.你这衣裳可真好看.”
见她这样.离墨上下打量起她那一身茜素红.眼底似有隐隐森冷的火光跳跃.
孟千寻喜欢茜素红.不单是因为那是权欲的象征.更主要的是.她的第一件红衣就是用尚府二百一十三条人命换來的.
用鲜血做出的衣裳.红的比任何颜料染成的都要妖娆.都要艳丽.
“用不着你奉承.”
孟千寻冷哼一声.不知她所谓何意.
“不用我奉承.”
离墨撑大了眼.水亮的黑瞳无辜娇柔.半晌.她点了点头.“倒也是.想奉承你的可多了去了.有人.也有鬼.”
“你什么意思.”
孟千寻心房一颤.立刻恶狠狠地瞪着离墨的脸.厉声质问.
“王妃难道不知道.”
烛火跳跃.离墨的黑眸裂出诡异的寒芒.扬起下颚以目光凌驾她之上.微笑道.“天牢里的宋典狱啊.几个夜前被人一剑封喉.死了.”
说罢.她竖手比了个手势.孟千寻只觉两眼一黑.惊骇地向后踉跄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自己精心买通的宋典狱.居然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
虽说已隔了好几天.但是她确实不知道宋典狱的死讯.然而能做到彻底封锁天牢消息的人.只可能是……
长孙一澈.
宋典狱是长孙一凡的人.而他居然为了这个女人.不惜再次与自己的亲哥哥锋芒相对.
他们两个人.都想要他死啊.
“一个区区典狱的死活.本妃为何要知道.”
她凝定心神.暗自喘息.决不能顺了这贱人的心思.
艳冶面容上的表情扭曲了片刻.她旋即敛下.上前两步.双目阴毒如蛇地缠着离墨.恨不能将她给绞个粉碎.
“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沒什么.不过是觉得宋典狱腰间的那枚玉佩有些眼熟罢了.”
离墨勾唇.眼角无意般扫过孟千寻的腰间.突地掩唇惊呼一声.“啊呀.我记得王妃你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啊.”
“本妃只是忘了佩戴.”
孟千寻面色苍白地盯着离墨.十指越收越紧.声音猛然阴沉了下來.
这女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样啊.不过你现在贵为王妃.行头什么的是得多多注意.我倒觉得那玉佩跟你很搭.”
离墨颔首.绕过浴桶走到孟千寻面前.又从怀中取出一物.伸手递给她.“不嫌弃的话.这块送你.这就是宋典狱身上那块.我就当是借花献佛了.”
孟千寻眸光骇裂.震惊地瞪着她手掌的玉璧.那手心红润如莲.那玉佩粹白如珠.仿佛春花之朝露.可此时看來竟像是恶魔的眼珠.正一瞬不瞬地凝着她.欲将之吞噬.
“晦气的东西.”
她牙齿颤抖.挥袖将那只手一把打开.手中玉佩也随之掉落摔成两半.
“砰.”
残渣四溅.滚落至她的脚边.她仿佛看见了宋典狱血如井喷.死不瞑目的狰狞模样.忍不住低呼一声掠至一旁空地.整个嘴唇因害怕而泛起青白.
“哦对了.王妃.”
还不等她站稳.余光便瞥见离墨倾身附在她耳边.阴森一笑道.“你说新上任的闫典狱.会不会也有一块相似的玉佩呢.”
火光下.她面若鬼魅.双瞳闪烁.看着自己的神色更是写满了浓浓的讥讽.
“尚离墨.你少在那里给我拐弯抹角.你到底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让他今晚奋不顾身地救你.”
懿祥殿传來消息.直到现在长孙一澈都还在昏迷之中.而这个女人非但沒去看.反而在这边一脸悠闲地泡着澡.
孟千寻扯开话題.眼中浮出一丝狠光.“你不要以为借着楚鸢这个身份就可以独步后宫.如今殿下已经知道了慕千邪就是明川的事.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们吗.他一定会把你们一举拿下的.”
“哟.不愧是孟千寻.口气还是这么的大.”
离墨唇角噙着不屑的笑.挑眉望着孟千寻.冷笑.“不过.听说这几日王妃筹办酒宴劳心劳力.殿下却都沒來千寻宫坐过一次.可奇怪的是.要将我一举拿下的长孙一澈反倒是和我黏的打紧啊.”
那话语透着丝丝缕缕的暧-昧.犹如剐刑的刀狠狠挫在孟千寻心头.捣碎五内.溢出苦涩难尝的泪水.
那一瞬.她如遭雷击震在原地.只觉得心里一块最柔软的地方正在一点点瓦解.坍塌.覆灭.最后伤痛遍体.
“不可能.”
一声不可能.宛若困兽最后的挣扎.
孟千寻眼底滚烫.她抱着膀子猛退几步.几乎是怒吼咆哮.“不要妄想骗我.一澈他怎么会稀罕你这种残花败柳.”
“怎么不可能.”
眸中锋芒顿利.离墨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孟千寻的心碎与震怒.字字珠玑道.“我问你.那夜皇后病危.长孙一澈是不是沒去.后來你操办婚宴.他还是未去.为什么.”
她挑眉.凝红的唇勾起一抹挑衅.颇为得意道.“春宵千金.意乱情迷.他哪里舍得.一直到了天明.他才终于尝够了滋味.舍得离开我这温柔乡啊.”
“你小小激将法.也敢在本宫面前造次.”
听她还特意加了一个“我”字.孟千寻怒极反笑.眼底裂出道道怨恨的血丝.“空口无凭.本妃可不是三岁小孩.才不会听信你的谎言.”
“空口无凭是吗.”
眼前传來阴测测的笑声.孟千寻心悸地盯着她.却见她只是将身上的黑色披风紧了紧.
“啊.那个是……”
先前顾不上仔细去看.但此时这个无意的举动.却让她完全呆愣.她陪伴长孙一澈五年之久.自然是认得出这披风.
“哎呀.你看我.原來王妃之前都沒发现呐.”
离墨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眉心.“殿下执意要将这披风给我.我也不好拒绝.按王妃之意.莫不成这也是他要将我一举拿下的征兆.”
脸上最后一点尊严寸寸凝固碎裂.孟千寻抽了一口冷气.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绝望如洪浪蔓延至心口.只觉得今夜是这般的冷.
沾着冰凉液体的睫毛茫然战栗着.她眼底尽是不知所措.从來沒有一次.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立无援.如此的不堪一击.
她明明有地位.有美貌.有权势.几乎是万民敬仰.是她父亲捧在掌心的珍宝.却偏偏在那个男人心里.她就是根废草.
“为什么.”
嘶哑的声音.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她的视线根本就移不开那件披风.
五年了.长孙一澈送过她什么.
除了无尽的等待与孤独.她得到过什么.
而这个死而复生.这个心心念念要杀他的女人.却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他最贴身的东西.
“二皇子想要的东西.用得着你问为什么.”
离墨冷眼看着她.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孟千寻.你还真是可怜.你看.即便我现在地位再低贱.身子再肮脏.他五年來都不愿去碰你一下.你如今不但沒有孩子.还失去了丈夫.你以为你得到了一切.却一辈子也只能老死宫中.”
“尚离墨.你当真不要脸.”
被逼至极.孟千寻发出一声尖叫.杏眼中涌动着放肆的流毒.面上再无一丝华贵.“我告诉你.我能灭你第一次.就能灭你第二次.你即便是成了鬼.化作灰.也永远斗不过我孟千寻.”
说罢.她抄手就是一耳光朝离墨扇了过去.却被对方雷霆截下.稳稳地将其握住.“就怕你沒这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
手被她捏住.孟千寻眼光倏地如毒针一亮.
“什么意思.”
离墨轻笑.笑意娇艳犹如舒蕾怒放的木棉.彻骨的寒意袭來.孟千寻牙齿在夜风中不住地打颤.又听她低声说道.
“那是因为他已经开始怀疑.五年前尚府一案.有人背着他联合细作隐瞒真相.更甚是密谋大皇子.一起來骗他.”
说罢.她似厌恶般甩开她的手.
声音却如巨石沉海.在孟千寻心底掀起轩然大波.
她压制着内心奔腾的怒意.眯眼细细地凝着离墨.唇角浮出一缕微薄的笑意.那弧度渐渐扩大上挑.最后她抬手指向她.疯狂地长笑出声.
“怀疑.尚离墨我告诉你.就算他真的知道当年一切都是我做的.又能如何.杀了我吗.”
她盯着离墨.眼放红光.“我坦白告诉你.长孙一澈他不能失去我.只有我才有资格与他比肩.只有我才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她几近咆哮出声.她笑的扭曲.然.明澈的月光下.却能清晰地看见她眼角的晶莹.
蓦地.笑声戛然而止.她收回手.阴狠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高贵强势.仿佛还等着离墨对她实行跪拜大礼.
“如果不是孟家一心一意扶持他.他五年來如何招兵买马.如何东山再起.你的存在不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都是一个错误.只会给他的成功抹黑.你天生反骨.命中带煞.在世一天.大家就一天不得安宁.”
所以.尚离墨.你为什么还要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