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墨猛地睁开眼.眼前那张温柔的面孔渐渐溢出一丝虚弱的苍白.内心百转千回.她终是反手握住楚嬛.然后看向姬魅桥.唇角扬起一个冰冷无惧的弧度.
很快.这张与离墨王妃惊人相似的脸.就引起了场内众人悉悉索索的议论.
关于五年前那个与人通奸卖国的女子的话題也不胫而走.更有人忍不住发出嘲讽的讥笑.
离墨双手拢在披风下.微微扬起下颚.她眯眼.淡淡扫过还未來得及起身的众人.眼神冷漠而疏离.如同死神俯瞰苍生.
顷刻间.肃杀的气息四下流转.所有人的笑容在她的目光中渐渐凝固住.个个垂首噤若寒蝉.
此刻大家心中都在想这个女子究竟是谁.却只有凌鸿煊问出了口.他的语气中带着近乎夸张的惊怒.
“好啊.你不就是那个在忘忧院打伤本王的影卫逃兵吗.本王正愁找不到你.你倒好.自己送上门來了.”
说着.竟不顾仪态直接一掀衣摆.就欲翻爬过案几冲到离墨面前.青黛连忙起身去拉.少年却吼的更欢了.“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把这女人给……”
“我可从未去过什么忘忧院.”
却在这时.离墨冷开口.朝着凌鸿煊眨眼一笑.“楚世家.楚鸢.见过九殿下.”
她一开口.全场立刻如冰霜凝定.所有人屏住呼吸.整个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她明明就是尚离墨.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操控狼王.”
主位上的孟千寻最先反应过來.以尖锐的声音呵斥道.“这个妖女定是用了偷心术.迷惑住了皇后娘娘.”
“哦.”
离墨眉一挑.目光毫无畏惧地迎上孟千寻.“门主好像很了解尚离墨呀.再者……”素手拂过破霄的鬃毛.她森森勾唇.“你怎么知道这匹普通的狼.就是狼王.”
孟千寻面色骤然灰死.那显而易见的惊慌落入身边长孙一澈的眼中.男人黑眸深邃眯起.眼底深处似有骇人的火焰跳动.
果然有问題.
孟千寻说她五年來从未去过疯人崖.今日却一眼就认出了狼王破霄.
“阿鸢.”
就在僵持之际.楚嬛低柔的声音淡淡飘來.她抬手止住离墨的后话.
“孟门主可是一朝丞相之女.常年养在深闺.恐怕是从沒见过如此庞大的苍狼.才弄巧成拙将它误认成了狼王罢了.你也不要深究了.毕竟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
说着.她又看向孟千寻.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的笑意.“这位女子是本宫的远方亲信.楚世家的嫡传弟子.单名一个鸢字.鸢飞九天的鸢.若是刚才有哪里顶撞了你.且算在本宫身上便可.”
在场的沒几个是傻子.从皇后那番话中已听出了浓浓的包庇之意.但是楚后亲自开口求情.哪里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孟千寻当即挤出一个牵强的笑.目光却紧紧锁着离墨那刺目的容颜.冷声道.“臣妾哪里敢怪罪母后您呢.刚才的确是臣妾冲动了.还望楚姑娘见谅.”
“多谢孟门主海涵.”楚嬛眼底盛着笑意.
孟千寻心想:海涵你个屁.
这老女人分明是当众要她吃瘪.竟含沙射影地讽刺自己是个可鄙可笑的井底之蛙.
而这时.离墨亦浅笑着朝孟千寻眨了眨眼.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气的她险些当场吐出一口血.
“阿鸢.你突然來东燕.本宫都沒來得及给你留个席位.”
楚嬛亲昵地拉着离墨的手.长孙一澈有些大吃一惊地看着这一幕.就见她指了指姬魅桥身旁的空位.道.“正好桥姬那有个空位.不如你就暂且坐那吧.”
曼陀罗花钿下的媚眼倏地一颤.就听离墨微笑颔首.应了个好字.便向自己这边走來.然后大方落座.
破霄隐入黑暗.而楚嬛则把着轮椅來到了主位左侧的席位处.长孙一凡见状立刻上前.为她倒了一杯清茶.
楚嬛看着长孙一凡.眼底掠过一丝欣慰之色.又看向孟千寻微笑询问.“今日孟门主大喜.怎么孟丞相沒來.”
话落.长孙一凡那双递上茶盏的手.几不可见地晃动了一下.
孟千寻不知是有所预料.还是眼尖.她望着那泛起涟漪的茶水.杏眼闪烁了下.旋即礼貌一笑.道.“爹爹家事繁忙.今日实在抽不出空來出席宴会.有劳母后挂心了.”
“这样啊.还真是有些可惜了.”
伸手接过长孙一凡递上的茶水.楚嬛捻着杯盖轻轻拂开茶叶.清亮的茶水倒映出她唇角深寓的笑.“孟丞相.恐怕是要错过一场大戏了.”
大戏.
孟千寻一愣.正欲开口.却见楚嬛拍了拍手.扬声道.“舞乐继续.”
她话落.立时笙歌再起.又有舞姬快速入场.甩动着绫带翩然起舞.与此同时.台下宫仪也纷纷上前倒酒布菜.
而至始至终长孙一澈目光都未看向左侧席位.只是撑着下巴望着离墨的方向.
水袖翻飞间.就见那两个女人并排坐在席位上.相互举杯对饮.两张丽颜上都漾着浅浅的笑意.似乎相谈甚欢.
长孙一澈蹙眉.恰此时.孟千寻坐近了自己几分.身子也轻轻靠在自己手臂上.他唇一抿.干脆做戏做全套.整个人伸了个懒腰.慵懒地趴在了桌上.
孟千寻重心一歪.险些滑倒.瞬间难堪地坐直了身子.只得满心郁闷地看起了表演.
身旁的男人窃喜一笑.抬起眼继续偷偷瞧向离墨.这小丫头果然古灵精怪.鬼点子最多.今日自己穿成这样.就是拜她所赐.
不过偶尔做个叛逆的孩子.这感觉.似乎还不错.
台下.因为楚嬛.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楚鸢突然造访.整个大殿气氛都凝肃了几分.
只有离墨唇角噙笑.兀自欣赏着场中舞姬的舞蹈.那是从龙漠流传來的落日之舞.
也不知为何.自从自己从疯人崖出來后.这舞就莫名风靡了起來.
难道是有人带头.
正想着.身边宫女颤颤为自己递上一双碗筷.这女人是皇后的亲信.自然是开罪不得.而且嘴毒的很.是个惹不起的主.
“姑娘请用膳.”
宫女为离墨斟了一杯酒.便躬身退下.
离墨却是展颜一笑.竟伸手取过坐在自己身旁姬魅桥的酒杯.兀自倒了杯蜜酒.
姬魅桥微微侧眸锁着这一幕.浅色的眸中杀意凝聚.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她非常不满尚离墨现在的表情.
为什么.
尚离墨明明知道自己还活着.更甚是昨晚在暗巷里遇到了刑风这个叛徒.可是.为何她却沒有一丝自己预料中的崩溃.反而依旧笑的悠闲自得.
在她看來.今夜自己的出现.外加这曲落日之舞理应让尚离墨马上走火入魔.陷入一发不可收拾的疯狂地步.
“桥姬大人.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唇边笑意嫣然.离墨正欲举杯饮下.却听姬魅桥冷的声音.低低传來.“你就不怕我在杯子里下毒.”
“哦.”离墨侧眸看向姬魅桥阴云密布的脸.忽地扬眉笑开.“我倒不知.桥姬大人还有这本事.”
她话落.姬魅桥面色一僵.对方虽是淡淡一句话.但却是杀机昭然.更甚是带着轻蔑的讥讽.
她哪里不知道尚离墨这是含沙射影.取笑自己当日非但沒能让她中毒身亡.反而被倒打一耙.连隐藏五年的身份都丢了.
斗篷下双手几次握紧.姬魅桥强自镇定.终是压抑怒气吐出一句.“都说妖孽留千年.看來.果真如此.”
“呵呵……”
离墨浑然不在意.反倒是举起酒杯.冲着姬魅桥一笑.旋即仰头一饮而尽.将手腕一翻酒杯朝下.那杯底无一丝残液.她字字沉冷.“彼此、彼此.”
说着.她又挥了挥手.皱着眉头嫌弃道.“桥姬.你身上的香粉味太重了.”
离墨清楚.姬魅桥断不可能亲自出手杀她.一切祸源她都会推给孟千寻.所以如果自己喝了她的酒后中毒身亡.那么姬魅桥也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她这妹妹.从來都不是个绣花枕头.
姬魅桥心中恨不得将离墨给千刀万剐.她看着手中的新酒杯.那漾起的涟漪正如她此时的心情.但奈何身边众人各异的目光.只好挤出一丝笑.与她对饮而下.
此时场中舞姬骤然如陀螺炫舞.手心中的水袖飞射而出.一时间.视野一片玄黄.似天地初开.整个大殿如同身处海市蜃楼之中.
视线遮挡.姬魅桥的冷笑亦随之传來.“地狱无门.你还偏爱來闯.”
“今日门主更替大选.我为何不能來.”
离墨凝目望着场中舞姬.深瞳处似有异光一瞬即逝.
“你是來竞选门主的.原來这就是你回來复仇的原因.”
姬魅桥瞳孔一颤.语气透着难以掩饰的惊讶.然后突然发出低沉的冷笑.看着离墨道.“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年玄疯了.明川走了.而且你也得不到长孙一澈.他现在要娶的是孟千寻.你什么都沒有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想被我再杀死一次不成.”
“不.”
离墨似厌恶般重重扣下酒杯.眼中抽出一丝冷戾.回视姬魅桥道.“我回來.只是为了履行我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