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菲看着小莲机灵至极的举止.细细的寻思.心神不定的坐了下來.
“小姐”.服务生弯着腰.打断了凌菲的思路.“小姐.我帮你”.他示意要帮凌菲脱大衣.
陆地道:“还是我來吧.”
服务生退下.陆地帮凌菲脱下大衣.口中道:“最近这些西餐厅的服务生都不太安分.我们站里的一名电报员到西餐厅吃一块三明治的功夫.你们猜怎么着.衣袋里的枪被摸走了.虽说是他的失职.但我们还是小心点好.免得丢失了贵重物品后悔莫及.”
曹璐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又吸了雪茄.嗤笑道:“你看你的职业习惯.别把周小姐给吓着.成天枪啊刀啊挂在嘴上.小姐们最害怕谈这个话題.无趣的很.”
小莲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周小姐我们聊聊新上映的电影.不理他们这些臭男人.”
凌菲低头笑.
陆地不把凌菲的大衣挂到衣帽架上.站在原地迟疑.“周小姐.检查下口袋里是否有重要的东西吧.”
凌菲端起酒杯.假装无所谓.“有劳陆战长帮我看看.我的衣服里可沒有枪哦.”
陆地仍把大衣举在凌菲面前.“你的衣服我随意翻看.显得太不礼貌了.”
小莲翘起兰花指.捂着嘴笑.“哎呦.你们俩为这推搡來推搡去.还让不让我们吃饭了.”
凌菲趁机皱眉撒娇.“就是呢.”
“好.好.我來检查”.陆地把大衣从里到外翻了一遍.只有一块手帕.
他盯着那块手帕愣了许久.坐着的三人不由的开始紧张.特别是曹璐.雪茄丢弃在烟灰缸里.他的手缓缓的往腰间移动.
冷不丁的.陆地道:“这块手帕真是眼熟啊.我记得曹兄特别喜欢用格子手帕.沒说错吧.”
他的脸扭了过來.曹璐迅速将即到腰间的手搂在了小莲的身上.哈哈笑道:“陆兄的记忆力果真超凡.你们看这么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他倒记得清楚的很.”
陆地也笑.他在那块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上翻來覆去的摩挲.像是要在棉纱线间找出金子.“如此说來.曹兄是喜欢格子手帕的.”
小莲接上话.她撅着嘴面向曹璐发嗔.“这手帕不会是你送给周小姐的吧.手帕和荷包一样.哪里可以随便送人.”
曹璐愣了愣.又恼又无奈的抓头发.小声的呵斥道:“你这个女人.无事生非无端生疑.这手帕怎么会是我送的呢.我送周小姐手帕算什么.我送她东西能把她介绍给陆战长么.你不替我辩解.还在这挑拨离间.说风凉话.气死我了.”
他喝掉杯中的红酒.“咚”的一声落到桌上.震的刀叉盘碟叮叮当当.背过脸望向窗外.那模样表明这顿饭沒法吃下去了.
凌菲道:“这手帕我不记得是哪里來的.也许是周家的少爷给我的.也许是我在集市上随意买的.不过一块手帕弄的人心惶惶.今日我说不明白來处.怕是我和曹长官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凌菲这似平静又似生气的话惹得小莲难为情起來.她打着哈哈道:“妹妹你勿怪姐姐.你是知道曹璐的.生性浪荡沾花惹草.我的命薄.爱上了这么一个花心大萝卜.刚才一时着急说错了话.妹妹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凌菲板着脸.“嘴上说的话随便听一听.但内心的猜疑却是无法改变的.我周凌菲虽说是离过婚的女人.但别人误以为我水性杨花不守妇道.我自然是不开心的.我先走了.沒有我在场的这顿饭.大概你们会吃的开心点.”
她起身往外走.陆地一把拉住她.小心的哄.“我错了.对不起.留下來好吗.”
凌菲倔强的道:“留下來干什么.听你们用无中生有的话语來挖苦我.”
陆地的脸上写满愧疚.他缓缓松开手.“我并不介意你离过婚.如果你沒有离婚.我这辈子也沒有机会认识你.”
这时曹璐走上前.拍了拍陆地的肩膀.道:“正因为陆战长在乎你.他才紧张.凌菲.卖我一个面子.和我们一起吃饭.你走了.陆战长的心都碎了.”
小莲道:“是呀.周小姐.现在误会都解清了.全赖我多嘴.周小姐你就留下吧.”
凌菲的可爱和迷人之处在于识时务.她柔和的笑出酒窝.“那好吧.”
一顿饭.缺乏了谈笑风生.可总算风平浪静.这一出戏.稍微消除了一点陆地的疑虑.但并沒有完全打消他的顾虑.因为他打听到周凌菲在初秋才來到周家的.而曹璐.在盛夏的时候.已经新官上任.他之前的经历在履历表上写的清清楚楚.被派到德国学习半年.那他们是在何时何地相识的.难道是在初秋的江南.冥冥的感觉中.这里面藏着不为他所知的缘故.但到底是什么.他仍未察觉出丝毫的蛛丝马迹.
陆地抬头打量美艳的曹夫人.女人间自古喜欢争风吃醋.她对凌菲铁定是心怀怨念了.想到此.他忍不住感到好笑.
打凌菲和陆地离开家门.淑慧闻得窗外的响动.满世界的向丫鬟小子们打听她错过的新闻.但佣人们三缄其口.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他们也是头次见到这位气宇轩昂的军官.
听闻是军官.淑慧的好奇心愈发重.她抱着女儿银杏坐在窗前焦急的等李管家回來.望眼欲穿至光景沉暗.外面迷迷蒙蒙飘起了雪.银杏张开小手.对着那轻如鹅毛之物“呜呜”的笑.
淑慧笑道:“杏儿.这是下雪了.未若柳絮因风起.我们杏儿听不听的懂呀.”
那银杏脸蛋宽阔.额头平光.多有男孩之气.可漆似的大眼睛上睫毛扑闪.鼻尖微翘.肤白如雪.性情温顺.较少哭闹.不失为一个惹人喜爱的小囡囡.她看见淑慧对她讲话.伸手抓淑慧的嘴巴.淑慧顺势亲了上去.她蹬蹬腿.依旧“呜呜”的笑.
淑慧再次望向窗外时.凌菲回來了.凌菲也看见了淑慧.径直走到她房里來.喊了声“嫂子”.
淑慧明显不欢迎她.撇了撇嘴道:“回來啦.”
“是啊.路上经过百货公司.顺便进去给囡囡买了一套围巾和帽子.”
凌菲笑嘻嘻的将礼物递过去.桃花粉的花边绒帽上镶着菊黄色的小花朵.淑慧看了一眼.心里喜欢.嘴上却刻薄的道:“她的父亲还沒抛弃我们孤儿寡母的.你现在用不着來可怜我们.虽然你们都不疼爱她一个丫头家.但只要我刘淑慧还活着.我照样能让她锦衣玉食过一辈子.”
“嫂子.你想哪去了”.凌菲拿起绒帽欲带到银杏头上.淑慧抱着孩子偏到一边.道:“你手里拿的红果子喜庆的很.该是为庆祝今天有男人约你出门的吧.”
凌菲不与她争辩.笑道:“这是在巷口捡的.我在北方时.从未在冬天见过此果子.想來家里有个盛女儿红的空坛子.把枝条插进去.放在书桌上倒是个不错的装饰.”
淑慧讥笑.“这是火棘.春观花冬观果.沒想到你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心绪雅致的过人.成日不食人间烟火般弄些花啊草啊.如果我是个男人.我想我也会被你迷住的.”
凌菲道:“嫂子说我爱摆弄花草.可明明嫂子认识的花草比我要多.嫂子谦虚了.”
淑慧道:“不管我知道什么.认识什么.至少我本本分分给周家生了个孩子.沒去外面勾搭野男人.”
这时.木琉隔着窗棂喊凌菲.“大小姐.老爷找你.”
凌菲走了出來.木琉拉着她小跑上楼.凌菲问:“不是说老爷找我吗.你带我去哪里.”
木琉道:“我找了个借口叫你出來.我在窗外听到你们讲话.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何必自讨沒趣呢.”
凌菲道:“我只是觉得她们母女可怜.你看少奶奶在坐月子不能出门.孩子穿的衣服还是刚生下來时别人送的.紧巴巴的贴在身上.太太不关心她.她的母亲近日又來的少了.我到她屋里走动走动.希望她的心情能好些.可怜那孩子了.那小囡囡长的好俊俏.”
木琉哭笑不得.“大小姐难道忘记了茯苓.她为何离开周家的缘由.大小姐忘了吗.再说当初又是谁把陷害的脏水泼到小姐身上.你对她的仁慈从何生起.”
“我怎会忘记茯苓.我只是看那孩子很是可怜.我也曾有一个孩子.至今却下落不明.”
木琉见话題触到了凌菲的伤心处.挽起她的胳膊.笑道:“听说太太要给大少爷再娶一房媳妇.相中的人是大少爷朋友的妹妹.已经私下托人去传过话了.那位大小姐满心乐意呢.”
“大少爷的朋友.”听到这个传闻.凌菲诧异不已.“少奶奶刚生了孩子.太太就惦记着给大少爷娶二房.委实使少奶奶难堪.”
“太太哪顾得上少奶奶的面子了.她这个年纪.只望早日抱上孙子享天伦之乐.少奶奶生个头胎就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折腾掉半条命.太太她是对少奶奶彻底绝望了.不指望她为周家再添子嗣了.”
凌菲叹口气.笑笑道:“不谈别人的事了.我今天和陆战长接触下來.发现他心思缜密.多疑多虑.不是特别好相处的人呢.”
木琉道:“男人遇到心爱的姑娘难免乱了分寸.陆战长真是用心的人.派來了两个能干勤快的姑娘.从早上忙到现在都不停歇.一个人顶五个丫鬟用.你快去瞧瞧吧.”
凌菲的心一惊.顿时产生不好的预感.快步走到房里.见木琉口中的一位姑娘正在铺床.平日里两床厚棉被需要四个丫鬟抓住被角才能铺平整.而这位姑娘.轻轻松松的将两床棉被扬起.另一位姑娘正在整理箱柜.单手抱起一只几十斤重的红木箱.轻而易举的放到橱顶上.
单凭她们健硕矫健的身姿和力大无穷的臂力.凌菲断定她们不是从寻常人家出來做丫鬟的姑娘.这定是陆地使的伎俩.派人來监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