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伯伯,他的钢琴是真的弹得很好,这么优秀的一个未來的钢琴家,您为什么要扼杀他,”尚颜激动地诉说着,一不小心逾越了她给自己定下的鸿沟:不可无礼,
“放肆,”欧缘衡果然勃然大怒,“你一个区区学生、小小家教竟敢指责我,涉足我的家事,我告诉你,欧景铭不是他一个人的欧景铭,他是我们欧氏集团的欧景铭,他是欧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沒有他,我这大半辈子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家业将交付于谁,我们欧氏家族将指望谁,我们欧家的未來将寄托在谁的身上,,”一连串的发问,让他将淤积在心中多年的怨气一吐为快,
可是这样一连串的发问并沒有将尚颜吓倒,她振振有词地说道:“对不起,欧伯伯,是我一时言辞过激,但我还是要说:欧景铭是您的儿子,但他也是独立的生命个体,他有权力拥有理想,有权力去追逐梦想,欧伯伯,您现在是欧氏集团的董事长,您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相信您追逐梦想的过程一定是艰辛而快乐的吧,可是那终究是您的梦想,不是他的梦想,您不能把自己的梦想强加于他的身上,剥夺了他追逐梦想的快乐,他是您的儿子,却不是您的影子,”
“你……你……”欧缘衡听到她这番言论,怒发冲冠,气得从沙发上跳起來,一只手指着她,却被她的义正言辞呛得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老欧老欧,先消消气、先消消气,”一直静坐一旁的上官慕枫见情况不妙,赶紧站起來劝住欧缘衡,“我看这位小尚老师说得也不错,你我都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何苦去为难这些孩子,你这大半生驰骋商场,拼得这样一份家业,也算是是功德圆满,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儿孙了,你比我有福气,有这么优秀的儿子,弹得这好的一手钢琴,他要是我儿子那我说什么都会支持他的,老欧啊,人各有志,你是过來人,人这一生要活出自己的精彩才不枉到这世上走一遭啊,你说呢,”
上官慕枫这样一番情真意切的劝词使他气消大半,脚下一软,瘫坐在沙发上,口中喃喃地说道:“那我这大半生打下來的家业怎么办,”
“你觉得,是你的家业重要,还是你的儿子重要,”上官慕枫的一番问话说得欧缘衡哑口无言,
沉默良久,他终于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也罢也罢,先把人找回來再说吧,”
尚颜见欧缘衡不再坚持,继而说到:“欧伯伯,我找遍了我能找的所有地方,但还有一个地方我沒有去,”
“哪里,”
“欧景铭很爱欧伯母,我想他会去看望欧伯母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欧缘衡恍然大悟,吩咐道:“广泽,备车,南山公墓,”
冬日的南山公墓,一派萧索的景象,
阔叶木们已经收敛了夏的繁荣,洒落一地黄叶,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和几片零星的枯叶在冷风中摇曳,常青的松柏虽然常青,却也不似夏日那般青翠,它们瑟缩在冷风中,颤抖着死绿色的身躯,
一块块墓碑整齐地排列着,仿佛早已看淡了春去秋來、人情冷暖,周围发生的一切喜怒哀乐都与它们无关,它们只是在那里矗立着……矗立着……,冰冷的石块让本就悲凉的心更添一层惆怅,
这个季节前來祭奠亲人的人很少,连飞鸟都已不见了踪迹,只听得只听得风吹落叶的声音,沙沙、沙沙……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來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此情此景,触动了欧缘衡的情伤,他回想起曾经和茵芷的美好时光,而此时两人却是阴阳相隔,一时间,悲从中來,浑浊的眼中滚落了一滴老泪,他怕被人看见,背过身去,轻轻将老泪拭去,而这一幕却落在了尚颜的眼里,
众人拾级而上,在一个静处找到了欧伯母的墓地,
大家看到墓碑前伫立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人便是欧景铭,
可把他找到了,众人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
“欧景铭,我们总算找到你了,”看到他,尚颜激动地迎了上去,心中总担心他会想不开,会做傻事,现在看到他好好地站在这里,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看來,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
欧景铭只略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父亲和上官伯伯停住了脚步,父亲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他沒有理会,而是将眼神转回至墓碑上,淡漠疏离的眼神中流露出不屑的神情,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看得人一股寒意顺着背脊自下而上地蔓延开來,
“我是來和母亲道别的,原本不打算跟你道别的,现在遇上了,就顺便跟你说一声吧,”他漠然地说道,说得如此轻松,好像这两天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
遇上,,难道他以为今天的相遇只是一个巧合吗,难道他不知道在他失联的这两天里,她为了找他,她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整座城市,她的脚也磨起了几个大泡,而他这样态度让她觉得犹如三伏天里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湿,寒彻无比,
“道别,你要去哪里,你要离开我们吗,”欧缘衡道,
“你觉得我有留下來的必要吗,我已经找到了我曾经的老师,我准备跟他出国去,”他简单地回答,这时尚颜才注意到离他不远处的一个人,金发碧眼高鼻,穿着随意,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他蓄着齐肩的长发,举手投足间有一股艺术家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來,
“老师,出国,”她不可思议地反复咀嚼着他提供的信息,好像不可置信,一切只是个梦一般,
“哦,顺便介绍一下吧,这位就是我曾经的也是现在的钢琴老师r詹,我想你会很高兴认识他的,”r詹踱步向前,向她伸出了手,用很流利的中文说道:“你好,”不太有握手习惯的尚颜不自然地伸出手与他一握,
“我听景铭讲过你,你很优秀,他很喜欢你,”他一脸微笑,那微笑仿佛冬日温暖的阳光带着某种独特的香气,
这句“他很喜欢你,”顿时让尚颜的脸红到了脖子跟,她沒有想到这个老外说话竟会如此直白,他是礼节性地说“他很喜欢你”,还是欧景铭真的告诉他“他很喜欢你”,无从考证也无法考证,她只能微笑着把它当成是前者一笔带过:“你好,我叫尚颜,r詹过奖了,”
“欧董事长,好久不见,”他穿过尚颜和景铭向欧缘衡走去,并友好地伸出了手,欧缘衡沒有马上回应他,而是盯着他看了又看,凶狠的目光仿佛想要把这个带走他儿子的罪魁祸首用目光射杀,想必咫尺之外的r詹能够很明了地感受到这样一份敌意,但他依旧绅士地伸着手等待欧缘衡的回应,欧缘衡也不是沒有见过世面的人,最终还是伸出手去与他象征性的握了握,
“r詹曾经一直建议我出国深造,可是……你知道的,由于种种原因,我沒能去,可现在沒有人能束缚我的翅膀,我要自由飞翔,”他应坚定的目光凝视着尚颜,
“我支持你想法,可是,你想过欧伯伯吗,”她仰视着他,虽然海拔与他有明显差距,却不卑不亢以一个长者的语气向他发问,
欧景铭抬眼看了一下身旁的父亲,父亲苍白的发丝令他心中闪出一丝柔和的光,但那光很快被一层冰冷的迷雾遮挡,他语气平淡却感情强烈地说道:“欧董事长不是过得很好吗,何须我來担心呢,你倒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很快你就失业了,”他把目光转向她,语气冰冷,眼中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不舍,
“你想过你走后,欧府将只剩欧伯伯一人,他将独自一人承担起这个家吗,”她不无担忧,
“一直不都是如此吗,更何况这不正是他喜欢的吗,”他居然有些刻薄的说道,
“可是,欧景铭,你不为欧伯伯考虑,欧伯伯却在为你考虑,他现在已经改变想法,同意你学钢琴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尚颜,为了梦想,他和他对峙了多年,两人之间吵吵嚷嚷有多少次他已经记不清了,他们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这鸿沟一年年扩大、一年年加深,怎么可能随便几句话就可以填平的呢,
“算了吧,这话留着骗三岁小孩吧,”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转身想要躲开这有些让人窒息的气氛,
“是真的,,欧景铭,欧伯伯就站在那里,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一下他呢,”她喊住他,
他停住了脚步,再次把目光投向那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
“唉,,”欧缘衡长叹一声,缓步來到茵芷墓前,抚摸着墓碑上依旧年轻的脸庞,一阵酸楚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