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久都沒有人进來了.借着门口的月光可以看见他刚才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清晰地脚印.
“欧景铭.你在哪里.”进來后.尚颜才感觉到了真正的害怕.因为除了门口的月光.尚颜根本看不清楚里面.她不知道她究竟处在怎样一种环境下.
沒有人回答她.
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只听得“嚯”的一声.黑暗中撕裂出一道口子.一片皎洁的月光从洞开的窗口倾泻而下.原來欧景铭不知何时已走到窗口.拉开了厚重的窗帘.使得好奇的月光有了可乘之机.月色让房间里开始有了一丝光亮.尽管一切看上去一片模糊.但总比一片死黑要好得多.
借着月光.她打量房间.房间不大.却是精心装饰.屋内隐约能够看出是巴洛克的风格.让人仿佛又回到了维也纳.
房间里的东西全都用厚重的布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
“灯在哪里.”尚颜忍不住问道.看着周围黑乎乎的一切.实在是缺乏安全感.
“沒有灯.”欧景铭回应.
“什么沒有灯.”这样的一个房间里竟然会沒有灯.
他站在窗子边的一个类似桌子的东西旁.上面盖着厚厚的布.虽然看不清楚.可以想见盖着的布上已满是灰尘.
他凝视着.用激动的手轻抚过边缘.整个人的魂似乎都被眼前的东西带走了.当他的手抚行到末端时.他停住了.周围的一切仿佛凝固般静止了.尚颜也不敢惊扰到他.只有他有些激动的喘息声在提醒着她.他们并沒进入到静止的世界.
忽然.他的手掌用力一抓.厚重的布在他泛白的关节下猛然变皱.仿佛一个腹痛的病人拧紧的眉头.
他一挥手..厚重的布在他的拖拽下毫无抗拒之力地飞了出去.裹挟着灰尘.颓然下落.
顿时.空气中充斥着陈年灰尘的味道.
随着布的下落.房间顿时一亮..
皎洁的月光下.
一架钢琴.
一架雪白的三角钢琴..
在布满灰尘的房间.钢琴却以一尘不染的姿态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借着月色的光辉.显出了它无与伦比的高贵和亮眼.
他看着它.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爱恋.仿佛面对自己挚爱的恋人般.那目光连尚颜看了都感到嫉妒.
他郑重地在钢琴前缓缓坐下.坐在那在皎洁月光中.圣洁得宛如天使一般.
他轻轻抚摸着钢琴光滑的漆面.那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轻轻掀起琴盖.仿佛掀起新娘的盖头.那样轻柔.那样饱含深情.
美丽的象牙琴键随之出现在眼前.他们一直是那样整齐、安静.一如娇羞的新娘.
他伸出漂亮的手指放在琴键上.这时.她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与那琴键竟是那样的完美.那分明就是为钢琴而生的一双手啊.
难道他……
“叮.”他伸出中指在琴键上轻敲一下.钢琴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以回应.那声音仿佛敲在了人的心上.在这寂静的房间里荡漾开去.余音绕梁.久久不愿散去.
他微微一笑.仿佛是对着自己最爱的恋人微笑.嘴角漾起妖娆的美.指尖开始轻轻跳动.有华丽的琴声从指尖倾泻而下.如玉石撞击、如低语倾诉、如清泉流淌……
月光下.他的指尖在琴键上快乐地跳跃着.时而快、时而慢.时而柔美、时而奔放.如同多年不见的挚友在倾诉着彼此的思念之情.
修长的指尖准确无误地跃过琴键.动作是那样熟练.那样自然.他的这双手天生就是为钢琴而生.而它们早已与钢琴早已融为一体.这样纯熟的技术沒有十年八载的苦练是根本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水准的.
可是她來欧府这么长时间竟然不知道他居然能弹钢琴.而且弹得如此流畅.
他闭上眼睛.此时的他与钢琴已是合二为一.在他的弹奏下.一个个音符带着快乐的情绪从钢琴中跳跃出來.它们在房间里奔跑着、飞舞着.它们奔出房间.在深夜的花丛中旋转、舞蹈.它们飞向天空.张开自由的翅膀.向着更为广袤的、自由的星空飞翔.飞翔..
此时的他与舞台上的他又是迥然各异.此时的他是如此自信.如此从容.如此优雅.又如此让人着迷....
…………
……时间忘记了脚步.大海忘记了底诉.夜风忘记了奔跑.空气忘记了流淌.月光忘记了羞涩.尚颜忘记了世界……
…………
一曲毕.欧景铭优雅收回琴键上修长的十指.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好静、好静……
…………
“我写了一首歌.”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非常富有穿透力.轻轻震撼着耳膜.“想要送给未來我最心爱的人.你帮我听一下好吗.”
十指跃动.摄人心魄的琴声再次响起.宛如一股强大的电流猛然击中她的心脏.她的目光再也离不开那个身影.她喜欢那样被他吸引着.有如一夜的春风吹开了含苞待放的花蕾.她然闻到一股清香.
…………
……过去的点点滴滴被轻柔的音乐声唤醒.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
公路边上.亟待帮助的她拦下了他的车.却被他残忍拒绝；
西餐厅里.她和他发生了第一次冲突；
衡芷雅筑的书房了.她不顾一切地走进了他设下的陷阱；
欧景铭的书房里.她的气势震慑住了他；
雨夜的维也纳街头.终于找到彼此.他们相拥在一起；
美术馆里.她被他拥进怀中.她的目光落在了他麦色的肌肤上；
t台上.他光芒四射.艳惊四座……
……这时她才发现.原來过去的一幕幕都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底.无法磨灭……
她忽然有了一种奢望.如果那歌是送给她的该多好啊.
一阵暖流从鼻腔滑过.她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摸.抬手一看.手指上有一丝殷红.
又流鼻血了.
幸好不是很多.简单处理过后便再沒有了.
“怎么了.”他的声音把她惊醒.原來一曲终了.他缓缓看向她.她宛如被魔咒定住般一动不动.皎洁的月光下.美好的肌肤如凝脂一般.眼中闪现着星星点点的晶莹.
“你……”尚颜回过神來.可她已不知该如何表达此时内心的情绪.今夜.太多的惊喜震撼着她.她此时也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
“喜欢吗.”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前.俯视着只到他耳际的她.柔声问道.
她抬头看他.他清亮的眸子如天上的星星般璀璨.今夜的他是如此迷人.她感受到了他身体周围的一团热气.烘得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喜……喜欢.”她已语无伦次.她发现在他的面前.她失去了所有的免疫力.他身体散发的魅力已如病菌一般侵蚀了她的心、她的身体.
他牵起她的右手.手指相碰时.让她再次感觉有电流來袭.他在她的面前缓缓蹲下.单膝跪地.以西式吻手礼的姿势.将她的纤纤玉指放在温润的唇边轻轻一吻.
“谢谢你.是你让我做回了自己.”他把她的手放在唇边呢喃低语.
“什么.”她的大脑正慢慢地从空白状态恢复.
他缓缓起身.俯视着眼前的这个精灵.
“知道吗.音乐..是我的灵魂.”他停顿片刻.“但是很长一段时间以來.我却是一个沒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狠狠地说着.
“为什么.”尚颜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看着钢琴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苦楚.
“因为我是‘欧景铭’..我是欧家唯一的继承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仿佛要把它刻在石头上一般.
尚颜默不作声.她知道他的意思.他肩负着继承欧家事业的重任..他沒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你..有着很好的音乐功底.”尚颜小心地说道.
“是.那是因为妈妈.”说起妈妈.他的眼神里泛起温柔.“妈妈很漂亮.虽然不是名媛.却很有着名媛的气质.她对我要求很严.但是也非常尊重我的爱好.这架钢琴就是她在我4岁时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轻抚那架钢琴.“那时我家的日子刚刚开始好转.也就是那段时间.我爱上了钢琴.我不断考级.在钢琴的高峰不断地攀登.期望着长大后能够成为一名音乐家.但是……”他的眼中有闪烁的泪花.“但是好景不长……妈妈……妈妈早逝了.我也失去了精神支柱.从那以后.我把所有痛苦和思念寄托在钢琴上.对钢琴的热爱到了痴迷的程度.每天都把大量的时间放在这间房间里.以致慢慢放松了学业.后來爸爸知道我因钢琴放弃了学业.终于大发雷霆.下令砸了这架钢琴.若不是因为它是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拼了命去保护它.它现在早已成了碎片.后來爸爸只好下令封锁了钢琴.封锁了这间房子.也封锁了我一直以來的梦想、我的灵魂.”
她看了看残破的门和倒在地上的斧头.想起之前曾经批判他沒有梦想的话.只觉得自己当时太武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