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在被窝里腻够了.吴若初拉着魏荣光出门去遛弯.
她昨晚穿來的衣服已被他撕开了一道鳄鱼嘴.宣告报废.她便在他公寓楼下的小摊子上买了一条针织的圆点红裙子.一套上身.甜如一串荔枝.红莹莹地在他面前转了几圈.顷刻间幼稚了十岁.
为了配合她的自降身格.魏荣光也换了最沒亮点的卫衣和牛仔裤.两人全程戴着帽子和太阳镜.先找了家新开的餐厅解决午饭.又步行去了离家较远的市场买菜.就像躲避狗仔队的明星情侣.
抢购降价海鲜的时候.吴若初一马当先.如泥鳅一般滑过人墙.魏荣光抓都抓不住.气得直笑.她还挑了些他在陶氏面馆经常会点的小菜.都是生食.准备带回去做.她将斩获的战利品全都往他身上堆.后來又说脚酸了.恨不得整个人都像壁虎一样挂在他背上.
吴若初的鞋子由于冲锋了太长时间而磨破了脚.魏荣光便领着她去女鞋专柜选了双特好走路的平底皮鞋.很小资的款式.吴若初一眼就相中了.但看了标价立刻说算了吧.魏荣光却笑吟吟地掏钱给她买下來.这是他作为穷小子送过她最贵的礼物.
出市场的时候.吴若初望见街对面的影院门口排着长龙.当即想拉着他去看一场热映的片子.他们将手上的大包小包寄存在管理台.选了贺岁的爱情文艺片.她负责流着口水花痴电影里的帅哥.他负责往她嘴里塞零食.好堵住他不爱听的.
影片的结尾.吴若初像周围的女生一样哭得落花流水.魏荣光却沒太多感觉.“我怎么觉得还沒我们俩感人啊.”
回家的路上.两人路过一台抓娃娃机.有个空手而归的男生正在旁边被女友捶拳惩戒.魏荣光停下脚步.望着机器里花样繁多的玩偶陷入了思索.吴若初拽了拽他.“怎么啦.你想送我这个.”
“嘘.别吵.”这时机器前又有一对情侣开始尝试.也是无功而返.往玻璃上泄愤地敲了一掌.魏荣光依然盯着机器.直到第四对情侣也败下阵來.他才把手里的各种购物袋放在地上.捋起袖子上去一战.
魏荣光连投三枚硬币.就给吴若初领回了五只娃娃.其中三只是她指明要的.另外两只小的是惨遭殃及的.惹起围观者一片称奇.
她知他素來通晓机器.稍一观察便可摸出规律.所以也沒太惊讶.只是一边将娃娃装到自己的小包里一边笑道.“送我这么多娃娃干嘛.又沒什么用.”
“谁说是送你的了.”魏荣光故意反问.“我是想送给芊芊的.你瞎领什么情.”
吴若初憋着笑.脸上有些抹不开地犟道.“芊芊的娃娃多了去了.谁稀罕你的.”
“那你就告诉她.这些娃娃是怎么來的.看她稀不稀罕.觉不觉得我是神一样的存在.”魏荣光倒是自命不凡.把地上的袋子提回手里.接着往回走.
吴若初从后面踹了他一脚.“果然是上辈子的小情人啊.你对芊芊这么好.咳.我至少是芊芊的妈妈.是不是可以分到一只娃娃.嗯.”
回了公寓.吴若初在厨房里摆开了大阵仗.
以前在聂家.沒人会让她下厨.因为那是有失身份的事.当惯了懒夫人.她整整五年都沒亲手做出一顿像样的饭了.现在颇有些手生.但基本功还是沒忘的.
一番暖身过后.到了下锅的阶段.吴若初已经熟得好像昨天才刚除下围裙一般.魏荣光家中的炊具很有限.但足够她物尽其用.
魏荣光也不跟她抢活干.只是在她身后抱着她.脸陷进她肩窝.她一边招呼他小心锅里溅出的油星.一边拿了双筷子.夹起铲子上的一片莹白虾仁.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怎么样.”她望着他吃下.心里满是做主妇的小愉悦.
魏荣光用力点点头.“很好.不放盐也很好.”
吴若初被他会心一击.深感丢脸.此后再也沒忘记调味.一道道菜炒下來.简直纵情忘我.魏荣光见她一时半会儿分不了神.便天助我也地偷跑到阳台去抽烟.可是还沒抽完半根.吴若初便上來追剿.“别以为我沒看见这是今天的第三根了.”
“三根还叫多.”魏荣光叫屈.他今天已经特意少抽了.这几年他压力太大.一天一包烟都嫌不够.哪里还矫正得过來.
“我不管.以后你要是想抽烟了.就把我当成烟.”吴若初秀-色可餐地往他身上凑.
“哦.”魏荣光露出顿悟的表情.怪笑着做了个抽人的手势.“该不会要我这样抽你吧.”
“不是这个抽.”吴若初眼看自己的风情万种遭他戏谑.不由大怒地抬起手抽了他好几下.
四菜一汤终于上桌了.吴若初盛了两碗白米饭.跟他面对面坐着.他还未坐定便夹起一片西芹吃.她的厨艺不减当年.但他尝到更多的是家的滋味.
吴若初叫他别急着下筷子.由她先从几盘炒菜之中剔出他最不喜欢的花椒和蒜头.仿佛她仍置身在陶氏面馆燠热的厨房中.他望着她舞动的右手.额角微亮的汗.还有盘里逐渐清净起來的小菜.好像他们的生命中从未有过光阴的隔断.他在这样的时空倒转之中又喜又疑.
她真的回來了.是回來跟他并肩作战的吗.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待他还在继续复仇的事实.一整天的时间里.她沒有谈起.他更不会问.但他不断告诉自己.既然她选择了來与他复合.是否就代表.她不会再反对那件事.
那夜他们再度相拥而眠.吴若初前阵子就从聂家搬出來了.邱灿华压根不会管她去了哪里.所以她在这儿住几晚也是沒关系的.她发觉魏荣光还是像以前一样.睡着之后就自动蜷在了床的边沿.这是他极富个人特色的睡姿.
夜半时分.吴若初仍未合眼.脑子里乱嘈嘈的.一直都在思忖着如何对他提出那个要求……
她起身开了半扇窗户.想让夜风涤清她昏糊的心绪.天上的月儿仍是圆的.如一面流光的明镜保佑着她.可是.再过十來天.它就会变成一柄狼牙月.段老板的军火生意大约就在那时进行.如果顺利无阻.聂家随之登顶后.便会借助袁劲去控制徽野.而袁劲势必不会容许对手的存在.
她必须赶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劝退魏荣光.让他认识到自己正在以卵击石.
她忽然听到魏荣光那边传來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像是某种压抑而混沌的喘息.如同打着寒战、忍着剧痛.吴若初一惊之下奔去查看.只见他仍然蜷在那里.只是蜷得更紧了.牙关紧咬如铁.身上大汗奔腾.仿佛面临着嵌入骨中的恐惧.
吴若初摇醒他.一边替他拭汗.“怎么了啊.这是怎么了……”
魏荣光受惊地睁开眼.一见是她.脸色慢慢宽下來.大口大口地吐着气.将脸贴在她小臂上.窗外的风透进來.他全身一片湿透的汗意.
“做噩梦了.”吴若初让他枕在她膝上.顺着他汗涔涔的短发.
“沒什么大不了.”
“梦见什么了.”吴若初想知道.是什么梦让他惊骇至此.
“你不需要知道.”
吴若初心里酸酸的.“你连一个梦都要瞒着我.那你还有什么是不能瞒我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魏荣光翻身坐起.“我说过.再也不跟你提她了……”
“你梦见外婆.”吴若初有些明白了.
他扭过脸.“我几乎每天都做这个梦.”
“外婆去世后.我从來沒有梦见过她……你看.她那么讨厌我.连來梦里看看我都不肯.她只会去看你……”
“她并不是來看我的.我梦见的只有她最后的那个画面.还有她遗书上的话……每次我醒过來的时候.真恨死她了.从小我就恨她……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沒有她.我是不是就能稍微沒那么痛苦.也许我能心安理得.去做个窝囊废、可怜虫.不必再那样争气了.可她是我外婆.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怎么可能不爱她……”
“我懂.我都懂.”吴若初轻揉他的肩.“我知道你有多难.”
后半夜.魏荣光似乎沒打算睡了.他去给自己泡了杯浓咖啡.一口气喝完.神色已恢复如常..每夜的噩梦早已让他习于调适.吴若初赤着脚走到他身后.他摇晃着咖啡勺冲她笑.“不想睡的话就來一杯.”
“我想离婚.”吴若初泠然开口.在阒寂的客厅里显得分外唐突.
魏荣光一愣.放下手里的杯子.“离婚.”
“你说过.你沒办法忍受我是别人的妻子.现在我们已经和好.我为什么不可以离婚.明天我就去跟聂鼎提.以前他就跟我说好了.必要的时候我可以结束这段婚姻.只是不能分走聂家的财产.我也不稀罕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