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然微微蹙了眉.细小的动作瞬间便落入了苏幕遮的眸底.她知道慕止然一向晏然自若.很少有人能激怒他.而刚才萧天骐的那一席话.倒好像真的打碎了他目光中的平静.
她扬了扬眉目.狠狠瞪着萧天骐.“你到底要干什么就快点说.”
“呦呦.苏三小姐还着急了.”萧天骐慢悠悠地伸手去拿面前的红酒.轻轻抿了一口.搂住陆亭鸢的纤腰.笑道.“其实我也不做什么.不过是想和两位玩玩游戏罢了.苏三小姐生在苏家.赌钱总是会的吧.”
“我还真不会.”她调转目光.懒得瞧他.
他笑了笑.又对慕止然道：“怎么.慕六少爷沒有交过苏三小姐赌钱吗.既然你不愿意教.那我就來帮你教教她好了.”
慕止然眉眼清淡.如一泓泉水.毫无痕迹地将苏幕遮护在身后.淡淡道：“萧少爷若想赌钱.我随时奉陪.”
“我只是让苏三小姐陪我打会儿牌.又沒让她怎么样.慕六少爷也太过怜香惜玉了吧.” 萧天骐挑了挑唇角.
慕止然的眸子平静无波.“刚才苏三小姐已经说了她并不会打牌.萧少爷再强人所难恐怕不太好吧.”
他顿了顿.轻而浅的声音又缓缓响起.“还是萧少爷天生就喜欢欺负弱质女流.好借此彰显自己的能力.如此也未免太贻笑大方了.”
萧天骐眉角抽搐.慕止然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他身后的马仔们都忍不住低下了头.他面子上的确也说不过去.默了默.他这才调整好情绪.道：“慕六少爷既然这么想玩.那当然好了.”
他使了个眼色.几个手下赶忙端茶送水.忙完这些.便出了门守着.除了几个荷官外.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这一行人來.
“苏三小姐.也许你不知道.听说慕六少爷赌钱是沒有输过的.我早就想和他一较高下了.无奈他太金贵.根本就请不动.只有……”萧天骐眸光一转.看向怀里箍着的陆亭鸢.“只有我们的陆小姐.才能让慕六少爷赏光前來了.”
苏幕遮嘟了嘟嘴.知道萧天骐这是在故意激怒她.默了默.便抬起眸子來.笑意盈盈.“既然萧少爷知道.那还这样搂着美人干嘛.君子不夺人所爱.萧少爷这种做法是不是有点太不识礼数.”
萧天骐狠狠一笑.还真不能小看这个苏幕遮.不知不觉中就被她反将了一军.
“得.我们就开始换筹码了.你们几个.去.”萧天骐使了个眼色.荷官点头应着.伸手便从酩彦手中接过了小箱子.转身走了出去.
不出一会儿功夫.就见他们又走了进來.手中端着托盘.托盘里是花花绿绿的筹码.
萧天骐笑了笑.这慕止然与苏幕遮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他才是这场争斗的发起者.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慕止然淡淡一笑.坐了下來.苏幕遮则坐在他的身边.他也不瞧她.只是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缓解着她的不适应感.
荷官开始洗牌.兹兹啦啦的声音与墙壁上的钟表声混为一体.她低头看着牌面.又悄悄打量了一眼陆亭鸢.陆亭鸢懒懒地依在萧天骐的怀里.身上的香味满溢于空气里.羽睫轻轻忽闪.她虽看不见.但也明白陆亭鸢眸中闪耀着一种叫做希冀的光晕.
慕止然的技术是不错.但却并不是如萧天骐说的从來沒有输过.她偷偷地看着慕止然.倒觉得慕止然好像刻意在输一样.
“啧啧.慕六少爷也不过如此.外面那些不过是讹传嘛.”萧天骐好不得意.眼见着赢了钱.箍着陆亭鸢的手臂也就松了几分.可陆亭鸢依旧懒懒地靠在他的怀里.沒有移动半步.
苏幕遮蹙了蹙眉.附在他的耳边.“萧天骐好像给陆小姐下了药.陆小姐根本用不上力气.”
慕止然眸光一动.旋即恢复如常.唇角轻轻扬着.不慌不忙.
“苏三小姐冰雪聪明.看了这么久应该已经学会了吧.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玩玩.” 萧天骐直直看着她.那目光似乎要将她吞沒一般.
她挑了挑眉目.直视着他.“那就要看萧少爷肯不肯破费了.”
“苏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被萧少爷你莫名其妙地‘请’了过來.可是沒有带什么钱的.这个筹码嘛……”她滴溜溜地转着眼睛.闲闲地看着他.
萧天骐旋即一笑.“这好说.”他随手拎起一个小箱子.对身边的荷官道：“去给苏三小姐换筹码來.”
她笑了笑.余光瞥见慕止然也扬了唇角.他淡淡地靠在椅背上.缓缓地抽着烟.修长的指间升腾起袅袅的烟雾.模糊了他的俊颜.
荷官换好了筹码.苏幕遮自然而然地加入了他们.几人互有胜负.这无聊的牌局她玩了一会儿便也累了.她竟不自觉地打起了哈欠來.
慕止然轻轻一笑.她不由面上一红.如今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倒还能打瞌睡.也是挺让人佩服的了.
萧天骐也挑了挑唇角.冲苏幕遮抛了个飞吻.惹得苏幕遮一阵恶寒.“苏三小姐既然困了.那我们就玩个好玩的.保证消灭掉你的瞌睡虫.”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感觉到萧天骐今晚的目的要呼之欲出了.
果然.萧天骐靠着椅背.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道：“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最近上海滩风起云涌.我与苏三小姐也势同水火.无法共融了.我这人天生爱赌.不知两位有沒有听说过俄罗斯转盘.”
苏幕遮倒吸了一口气.她虽从不进赌场.但这以残忍著称的游戏.她自然是听过的.
慕止然眉心微蹙.静静地看着萧天骐.“萧少爷打算怎么玩.”
“慕六少爷.你今天只不过是个陪同的.我不喜欢和你玩.” 萧天骐看了一眼苏幕遮.“我只想和美女玩.是吧.苏三小姐.”
几个荷官互相看了两眼.立时走向门外.挂上了“生死局”的牌子.
“苏三小姐可能只听说过.但具体规则还是不知道的.”萧天骐残忍地笑了笑.撂下了一把左轮手枪.道.“请苏三小姐往弹夹里放一颗子弹.然后将弹夹随机旋转.转完了就拿起來.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比了一个动作.食指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笑容愈发残忍.“然后‘嘣’地开上一枪.如果子弹沒射出來.当然你就可以获得巨款.如果子弹射出.那么以一方的亡命作为结束.如何.”
“我和你赌.”慕止然突然开口.语气却是极为轻淡的.好像在做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那般.
苏幕遮与酩彦皆是一愣.酩彦慌忙道：“六爷……”
“沒事.”他扬了扬手指.缓缓地调转目光.那清亮的光线便凝聚在了苏幕遮的容颜上.漫长又温柔.
她还沒反应过來.便听他道：“我同意与你赌.可否先将亭鸢松开.”
“自然.”萧天骐使了个眼色.几个荷官架起陆亭鸢.将她扔到了慕止然的怀里去.酩彦下意识地往门口张望.无奈那一排黑衣马仔守着大门.根本无法逃脱.
萧天骐抿了口红酒.红色的汁液映射出他的俊颜.他转动酒杯.唇角的笑容诡谲无常.却有着生生的愤怒与无情的冷眼.“苏三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玩这个吗.我不会做手脚.有可能输的人就是我.”
“你……”
“哈哈.太无聊了.”他突然将酒杯摔在地上.红色的汁液洒在雪白色的绒毯上.格外刺眼.“这人生太无聊了.”
他狠狠地看着陆亭鸢.“自从知道了你什么事情都不过是骗我的以后.我连看都懒得看你.我做黑心生意.赚黑钱.可是我不会利用别人的感情來进行欺诈.陆亭鸢.你才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人.”
陆亭鸢挑了挑水红色的唇.气若悬丝.“萧天骐你也太可笑了.你以为天下的女人都要爱你吗.你以为其他的女人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爱你.用感情欺诈的不止是我.我最起码不会平白无故取人性命.你呢.你杀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血.现在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做给谁看.”
“这段日子以來你凭良心说.我待你如何.利用一个人对你的好作为你攻击这个人的匕首.就是你所谓的善良.”萧天骐挑了挑唇角.目光中沾满了血色.“父亲再也不器重我.母亲前些日子也离世了.萧家如今被我弄得半死不活.我活不活着又有谁会在意.”
他看了看慕止然.慕止然只是半阖着眼睑.不出一声.
萧天骐笑了笑.似是悲戚.“慕止然.你何德何能.不管是苏幕遮还是陆亭鸢.都对你死心塌地.”
他给左轮手枪装上子弹.虽然只有一枚.但却生生地回响在空气之中.擦拭出一连串的哀鸣來.
“好了.谁先开始.”他挑了挑嘴角.
慕止然顿了顿.伸手去拿枪.手还沒有碰到枪身.却被苏幕遮一把抢了过去.
“幕遮你……”慕止然的眸中终于泛起了阵阵涟漪.紧蹙的眉头是呼之欲出的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