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光亮渐渐隐沒.黑暗随之降临.
密林里吹起了散乱的风.震得树叶哗哗作响.我们沿着一条小道在山谷中行进.这密林确有些怪异.除了风声.能时不时听闻到莫名的怪叫.却看不到半点其他身影.
这是我们入山谷之后的第二日.我眼前的一片空处.传來蛮修的声音:“小心些.感觉这里有些不对劲.”
不用他说我也是小心万分.俗话说逢林莫入.可见森林里处处都可能隐藏着危机.我紧张地打量四周.以免突现的怪物.被惊吓倒也罢了.若丢了性命那可是万万不值.
地面上覆盖尽是些不知积累多少年的腐烂树叶.踩上去便逸散出一阵阵腐朽气味.天色渐沉.眼能看清范围也越來越小.我正思索是否要出言提醒他们该停下來休息了.这时.又传來了秀吉的声音:“今日天色似乎暗得快了些.”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的确是有些.不.是快了许多.似乎不久前才向包打听问过路径.那时应正当正午.现也不过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天怎生就暗了下來.
那边蛮修也有些紧张地说道:“很不对劲.先停下來.大家注意周围.我感觉好像有危险在靠近.”
我顿生警兆.不由抬头往天看去.或许是有些修为的缘故.我的视力不说在黑夜中视物如常.但眼下在这昏暗的环境下.看清百里之内还是无甚难度.
我头顶上的枝桠正延伸交织.似是就要纠缠于一处.这天空的光亮仿佛是被它们给挡住了.我心中一惊.这些树定是借助着风的吹动.而掩饰着它们的行动.我不由生出一个念头:这些树有预谋.
这念头一生.我略觉得有些荒诞.进入密林之前蛮修已仔细检查过.这些树并沒妖气.也就是一棵棵普通的树.一棵普通的树.若会预谋算计.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可眼下这情形又不得不让我猜测.它们是有智慧的.
我忍不住提醒道:“你们抬头看看.这些树是在做什么.”
“这是……”蛮修的声音略带了一点迟疑思索.不知他能看出些什么.
仅一小会儿.树与树之间纠缠得更紧密了.周围刹时陷入漆黑之中.正巧.怪叫也顿时沸腾了起來.一阵阵似狂奔撞物的声响接踵而至.看來是有东西要接近了.我的手不由向背后哀鸿剑伸去.
突然.一道微光自黑暗中升起.那是秀吉拿出的夜明珠发出的.透过夜明珠的光亮.我看清了大家的身影.大概是秀吉解除了法术.
“大家靠拢.好像有大家伙赶过來了.”蛮修正色道:“丫头.把他们保护好.我去会会那家伙.”
沒等我们答话.他已经飞奔了远了.随着就听出叮叮当当的打斗声.我很好奇到底是遇到了怎样的家伙.也非常想观看蛮修是如何战斗的.可惜夜明珠的光辉只能照见周身寸许范围.再远些的就看不清了.不过我倒是明白过來.蛮修定会暗处视物.光这一项本事.就已很了得了.
秀吉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一脸笑意地对我们说:“我们不妨來打个赌.猜猜和尚什么时候回來.”
怎么又是赌.冯必赌那种老道就不说了.怎么这看起來一副俏生生的丫头也好此道.我心是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道:“不赌.不赌.你们可是夫妻.最是了解不过了.这不公平.我不赌.不赌.”
“那你要怎样才算公平.”秀吉一副不愿意放弃的口气.
“赌博有害.不赌也罢.”我虽是这么说.其实也是担心这丫头精明.定不是冯必赌那种好糊弄的角色.若是输了.那可不好.
“哼.我看你就是怕输.”秀吉满是嘲笑.
任你百般激将.我自不动如山.若真被一个丫头强迫了.我鬼君子以后不用混了.我是不在意.但那边包打听却是上了心:“秀姑娘.我看不如猜现与你夫君对战的东西体型如何.这倒是公平一些.”
我忍不住提醒道:“或许她有什么特异的本事.能夜间视物.你这赌可是输定了.”
包打听立马脸色一僵.他显然沒想到这个.
秀吉却一声欢笑:“这个好.我可沒这夜间视物的本事.也只有佛门重视修练自身才有的.和尚便练出了一双慧眼.别说是夜晚.就算隔上一堵墙.他若是真想看清.也能视若无物.”
我心中一惊.这慧眼竟此等厉害.看來以后若要行隐秘的事.更得万分谨慎了.若真有身怀神秘神通的鬼在窥视.那可真会糟糕透顶了.
秀吉继续说道:“你们赌还是不赌.”
包打听万分喜欢地答道:“赌.”
我不由叹道:又一个赌徒.
秀吉闭眼倾听.嘴里满是嘀咕:“听声音应有四足.身手敏捷.落地之声稳重.体型应属中等.个头较普通的黄狗稍大.但与牛相比又稍显不足.”
我不知她所说是真是假.即便是假.但听她说得气息沉稳.有板有眼.这在声势可是极佳的.我又看向包打听.看他又如何作为.
只见包打听一副捻须状.出声道:“你这答案可是确认了.确认了那可不许改了.”
“确认了.不改了.”秀吉认真地点点头.
我看这包打听神情思虑.定是有了计较.不过这横竖只是个游戏.我又何必出言提醒.看他如何应对.
包打听随后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一只纸鹤.他对着纸鹤一呵气.嘴里念叨:“宝贝.宝贝.随我心意.”
那纸鹤迎风一振.飞快向打斗处飞去.
“你.你.你.”秀吉连说了三遍.显然非常气愤:“你耍赖.”
我却好奇他这是什么法术.便问道:“包兄弟.你这是何法术.”
包打听又是嘿嘿一笑:“又沒说不许用宝贝的.这是我偶得的一项法术.叫元光鹤引.用來打探消息最是厉害不过了.到了.到了.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怪物.”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只纸鹤.
只听他嘴里喝道:“现.”
那纸鹤射出一道光芒.在我们面前形成一幅画面.画面中蛮修正与一物打斗.那物正像秀吉所描述的那般.是个中等大小的野兽.看样子应是头野猪.但秀吉所说的并不全对.因为正与蛮修交战的并非这头野猪.而是那野猪身上的一个小人.
这小人手执一根骨头杖.与蛮修战成一团.他身下的野猪似乎训练有素.跳腾躲避也是极为娴熟.蛮修空手对敌.进退有度.身上时不时有金光射出.应对颇为潇洒.二位看來倒确是旗鼓相当.
“怎样.姑娘.你是输了吧.”包打听一脸得色.
“你.你.你.”秀吉一副看起來要发怒的样子.可是转瞬间又变了脸色.笑道:“我可沒说赌什么.输了就输了.”
包打听脸色一滞.有种吃了哑巴亏之感.
我心中悱恻道:这女人翻脸真比翻书还快.
忽地“啵”的一声.包打听手中的纸鹤竟燃起了火焰.画面也随之消失了.包打听手一抖.丢落了纸鹤.顿时哭丧着脸说道:“我的宝贝啊.这又得花多少钱才能再做出一个.”
秀吉在一旁拍手称快.这回轮到包打听连道:“你.你.你.”
我自是作壁上观.谅他们也只是斗斗嘴.
谁知嘴还沒斗起.秀吉又一脸沉思.说道:“你们可认得刚才那是什么.”
我当然只能摇摇头.我可沒什么见识.
那包打听却轻哼了一声:“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我不禁一乐.这男子汉大丈夫.却作出了一副小娘子的姿态.真是忍俊不禁.
秀吉面上立刻显出了一副讨好的神态:“包公子.你好心告诉我吧.我以后定不会再戏耍你了.”
“哎呀呀.我耳朵可不好使.你刚说什么來着.我听不清.”包打听用手在耳边作了个喇叭状.像是真听不见似的.
看他们两个这样闹腾.我倒是大为开怀.也不插嘴劝说.想來蛮修那边倒沒什么危险.也不用着急.
秀吉脸色稍有怒容.但又强自忍住.还是一副讨好:“包公子.包哥哥.小女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吧.”
包打听更显神气:“你叫我什么來着.再叫一遍來着.”
秀吉忍了忍.还是叫道:“包哥哥.”
“嗯.既然被你叫了一声哥哥.以后你就是我妹子了.我自然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包打听嘻笑了一声.转而正经道:“那小人与兽其实就是一种鬼兽.”
“什么.”我和秀吉都惊道.觉得这绝不可能.怎的能有一种鬼兽长出两个样子.
包打听继续说道:“我无须骗你们.他们就是一种鬼兽.我们这里的众鬼称其为猪猡.猪猡都是一胎两生.但只有一个能化为人型.而另一个则是猪型.更准确地讲.人型的称为猡.猪型的称为猪.合称猪猡.”
“猪猡这一胎从生到死都会一起.永不分离.若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会迅速死亡.他们只是这一带较为平常的鬼兽.算不得凶恶.”
听他说完.秀吉松了一口气.面色又变得凶恶起來:“你这赖皮竟敢占老娘便宜.想找死.”
接着.包打听的惨叫穿透了整个密林.
果然.这女子不能惹.我心中不由叹道.不觉间却听到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声响.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