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小璧有话说.小璧死都不服气.”小璧挣扎着乱踢乱叫.都这种时候了.他那性子也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死前留你三分钟.省得不冥目……”容墨松手.随后侧眸看向路染.“给他换两团干净的棉花吧.”
路染扬手一拽.小兰璧还來不及缓口气.又落入另一个师兄的掌心.
路染恨不得把棉花团塞他嘴里.有些心疼道:“你可以争气点不.这棉花好歹也是我花钱买的.”
小兰璧的头顶冒烟了.可眼下他哪有同这个瘸子师兄理论的工夫.额.闯了祸的他.可是随时随地都会被大师兄咔擦掉呢.
“你不是有话说么.还只剩一分钟了……”容墨不紧不慢地开口.
小兰璧原地挺起胸脯.双手叉腰.清了清嗓子.又忍不住将小眼珠瞪得更圆一点.就那么一张口.噼里啪啦一串作响.
“大师兄.你是男人么.你是男人就算被我这个小男人看了会少一块肉么.”
“我不就是看了你半截上身么.你被你的娘们从头看到脚了.也沒见你寻死觅活啊.”
“小璧不想死.小璧可以用钱补偿你么.”
……
路染终是忍不住了.笑出声來.他飞來地扫了一眼某人黑白交加的玉颜.万分担心地看着小兰璧.“你……喝醉酒了么.”
小兰璧满不在乎的抹抹嘴.视死如归道:“醉过.但早就酒醒了……”
匆匆说完.敏锐地嗅山雨欲來前的风雨.一提腿.飓风卷至.小脚竟是被牢牢地吸在地上动弹不得.
暗叹一声‘糟糕’.这下死定了……小兰璧重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路染.眼睛一直眨呀眨.
路染视而不见那张灰败的小脸.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腰间的佩玉.默不作声.
呸.这年头谁都靠不住.无人救.唯自救……小兰璧脑袋转得飞快.
“师兄.你……注意身体.”半晌.路染抬头.温然提示.
“放心.刚泡完药桶.正愁力沒处使呢.”容墨睨了轮椅上的人一眼.冷冷道.
就这样了.他尽力了……路染摇头一叹.
“大师兄.你……你不能把小璧给逼急了.要知道.我若死了.你和你的女人也就完蛋了.”小兰璧一鼓作气地说完.随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奸笑.
“哦.”容墨挑眉.
“为了防止被二位师兄玩死.小璧留了最后的两手.而关于大师兄的那手是……”小兰璧“嘿嘿”一笑.顿了顿.遂而接道:“刚來帝都的那夜.小璧半夜睡不着.于是便尾随大师兄翻墙入了云襄王府.接着大师兄入了某间客房.小璧也就带着好奇爬上了屋顶.一掀瓦盖……咳咳.幸好小璧颇有先见之明地带了纸笔.幸好小璧临摹作画的功底不错.啧啧.一个时辰下來.一本活色生香的春宫小册册就大功告成了.哎.虽然在寒夜里冻得唇zi鼻红.可那小册册如今变成救命的法宝.说什么也值了……”
某人当场僵凝.那张美人脸竟让路染都不忍猝看了……
原來他不是今日最大的赢家.亦不是最大的输家.师门中他排第二.玩起阴谋诡计來居然还是第二.这小师弟.到底还是被低估了……咳咳.大师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蠢的呢.做那种事被人偷窥素描了还恍然未知.平日里还号称“百里之内的风吹草动皆未过其耳”……哈哈.他好想笑怎么办.女色误人哪.女色误人……
“大师兄.你别杀我啊.你要是想杀我.我保证在我闭眼后.你干那种事的全方位场景画册会满大街的印发.到时候你们夫妇就再也无颜露脸了.沒准师嫂羞怒之下.抛下你一走了之……”小兰璧还未说完.忽然感到脚下一松.咦.能动了.
这留一手的感觉真好.哎呀.赶紧闪人……他很识相的.
“大师兄.你沒穿衣服的模样好美腻妖娆哦.”兰璧撒腿狂奔前.扔不忘抛去一记媚眼.说出了憋了很久的心底话.
“师兄太妖娆……”路染轻笑出声.喃喃道.
容墨脸色一绿.上前抓住他的衣领.“你是在取笑我么.”
“我、我……有取笑你么.”路染指着自己的鼻子.无辜反问道.
“这件事不许让第四人知道……”
“是……”
“那小子给我扔回师门去……”
“这……”
“有问題么.”容墨沉下脸.“师兄的命令也敢违抗.”
路染一脸郁闷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乐意把他带在身边啊.要不换你和他呆上一整天试试看.嗯.”
“我本就拖家带口.还要他作甚么.”容墨寒着脸.沒好气道.今日简直是倒霉透顶了.走哪儿都不顺……
“好啦.别跟小屁孩一般见识了.起码他对你已经亮出底牌了.而对我.还留着一颗地雷呢.”路染挑眉.无奈笑道.“再怎么说.“把他送走.也要等到你大婚后.他是师父派來喝你喜酒的特使.任道而重远……”
“特使.”容墨皱眉.不置可否.“你确定他不是师父派來搅黄我好事的恶魔.”
“这……”路染怔了怔.表情微讪.
被某人盯了半晌.终是无法逃避.路染抬眸.一字一顿道:“凡是想让你坐拥江山的人.沒有谁希望你娶她.”
容墨先是一愣.随后勾起一抹苦笑.路染口中的这些人指谁.他心知肚明.不用多问.
“那你呢.”容墨将眸光定格在路染脸上.表情微凝.
“我.”兴许是这个问題太过突然.路染错愕稍许.随后轻轻一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我一直都盼着师兄出现个致命的弱点.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了……师兄如此魅惑妖娆.不受点磨难会让人心里不平衡的.”
“我有了弱点你心里乐开了花是不是.”容墨冷冷地哼了哼.
“除了兴灾乐祸.还会记挂.还会心疼……”路染眨了眨眼.眸光是难以窥视的深邃.
容墨俯身.直勾勾地望着路染的脸.端详了好一会儿.粲然一笑.“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等着你.相爱相杀……”
“好……”出乎容墨意料.路染答得干脆.沒有丝毫的犹豫.
也就是在这么一瞬间.容墨才觉得这个青衣男子和从前相较.却是有那么些不一样了……
“夜深了.我送你出门……”路染打破片刻的僵凝.微微笑道.
容墨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地步入院中.
雪停了.周遭静得出奇.除了偶有松雪从枝头坠下的声响.便只剩一深一浅的脚步深和车轮碾过积雪的绵长与压抑.
“风花雪月.不是人人都能安然享之.所以.就算你日后会吃尽苦头.我也是羡慕你的……”容墨走得比路染快上一步.突然听他这么开口.不由错愕回眸.
“我怎么记得不久之前有谁骂我是疯子來着.嗯.”容墨轻蹙眉头.
“是疯子沒错.疯子能有傻子爱.这过程也不赖.至于结果.暂且就先不说了……”路染睨了他一眼.遂后又将手贴到了脸上.
方才一度以为椅柄有些微微发热.这会惊觉到不是椅柄暖.而是手冷似冰.
“结果不说.你就对我这么沒信心.”容墨的脸微微一沉.不悦道.
“我是对自己沒信心……怕医不好你.救不活你.”路染搓了搓有些僵冷的手.垂眸道.
“你这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涩难以入口么.还是尚未见到病人就断定人家无药可医.嗯.”容墨微恼.反唇相讥道.
“我只是在嚼舌头.你又何必往心里去……昨日听你琴声.悱恻缠绵.灵透婉转.在这世上.能激起你不管不顾的彻底.又同时惶惑顾虑的.也只她一人吧.”路染淡淡开口.神色不明.
容墨沒有当即应承.只觉得这家伙今日的话比往常至少要多出半车來.并且含糊不清.古里古怪的……沉默半晌.温声开口道:“路滑.你就别送了……回去吧.”
“嗯……”路染应道.
就在容墨转身之际.那人的声音又不咸不淡地响起:“别让她有孕……”
路染瞧着某人的身形隐有一僵.像是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他走得很快.不出一会.路染的视线就模糊不清起來……
有些事情.他看得明白却想不透.就像这皑白的大地会何只有轮印却沒有他的脚印一样……这世间之事.总要有个结果.分个输赢.好累……
可人世间他只走了这么一遭.沒有爱过.却只恨过.既然如此.何不用恨去卷起阵阵风云.
相爱相杀.路染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师兄永远都留有一份天真.因为他从來都沒去想过.无心无情.只恨不爱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这天下只有他和师兄去比试争风才更有意思.其它人等.沒这个资格.亦不具备这个能耐……
路染的笑在脸上僵了许久.渐渐冷了下來……他重新滚动轮椅.沿着出來时容墨走过的脚印一个个重新碾了过去.压积拂平.远远望去.院内的雪地里只剩两道一深一浅的车轮碾压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