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说你是.你便是.”他定定望着夏溪苽.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笃定.
夏溪苽暗叹他这榆木脑袋怎么就转不过弯來.正待再辩上几句.楚凌风已有些不耐的蹙了蹙眉.
他这神情正是发怒的前兆.夏溪苽生怕又惹得他不快.也便悻悻然止了口.
然则这并不能缓和楚凌风的怒意.他终是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语气阴凉.“孤要你好生呆在水月.谁准你出來的.”
夏溪苽垂眸颇有些哀怨的望着自己近來屡次受挫的下巴.只恨不得一把将楚凌风拍飞了去.
无奈顾靖言今日前來大抵是不知晓她也在此处的.楚凌风将她禁足.想來也是为了防止让他察觉.
可她不仅偷溜出來.还被顾靖言撞了个正正好好.他与顾靖言密谋的事情拜她所赐自是泡汤喝了.
她夏溪苽就算再厚脸皮.也知晓自己这趟祸事闯得极大.索性任凭他捏着.并不反抗.
楚凌风见她这副乖巧模样.不知怎地满腔怒意竟再发作不出半分.到底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夏溪苽对于楚凌风这种突如其來的大度显得不置可否.一面揉着下巴一面打量过去.
她这一看.便见楚凌风身后两道红色身影踉踉跄跄朝她赶來.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待跑到夏溪苽跟前.两名女婢才讶然发觉自家殿下竟也在这里.慌忙跪地行礼.等楚凌风不耐烦的让二起身后.却又望着夏溪苽说不出话來.
两名婢女方才遭顾靖言暗算昏睡过去.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奇怪.
夏溪苽见她们二人欲言又止.适才终于想起自己究竟是忘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心道如今早已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也不知玲珑的脑袋还在不在她的脖子上.
心下焦急得紧.夏溪苽无暇同楚凌风打招呼.就让婢女带路疾驰赶回水月.好在距离目的地沒剩下多少路程.夏溪苽紧赶慢赶.片刻后终是到达.
水月外被楚凌风重新设下屏障.海光折射下的光晕清浅舒适.衬得整间屋子都是柔和温暖.
可现下的水月内.一众婢女却围坐在地上哭作一团.哭声咽.再柔和的光晕也因此变得凄凉.
夏溪苽见到她们如此.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极快迈步上前.将将触及那一众婢女周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顺势迎入她的鼻腔.
夏溪苽忍不住低头看去.只一眼.便令她胃间作呕.险些吐出來.两名婢女亦上前探头望去.在看到玲珑触目惊心的模样后.纷纷捂嘴而泣.哽咽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众婢女围坐一团掩面而泣之人.正是今早被她绑在床上的玲珑.
夏溪苽犹记得那时的玲珑如她姓名一般灵动可爱.可如今脑袋与身子早已分家.满地鲜血在她周身蔓延开來.像是一朵妖艳决绝的血花.
而她那孤零零的头颅上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就这么死死睁着.惊恐到不愿瞑目.
满满的自责与愧疚涌上心头.夏溪苽脚底一软跌坐在地上.绝世的容颜下那双璀璨的双眸含满惶恐.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见到有人因她而死.
在现代的生活再苦.她仍旧活得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一重天一众妖魔尽数消亡.那也是为求自保.逼不得已.
然而就在今日.她为一己私欲.居然亲手葬送了一个年轻女孩的性命.甚至连个完整的尸首也不曾得.
她这是……杀了人啊.
“哼哼姐.你可算來了.阿童与她们约定好了.若是再过一炷香的功夫你还未回來.阿童就再杀一人.”
稚嫩糯软的声音.盖过满屋的呜咽突兀的传进夏溪苽的耳朵.
那个素來叫人听了便狠不下心肠去责骂的声音.再度听來彷如隔世.让夏溪苽不由自主的胆寒.
她这才发现阿童正坐在一旁的石椅之上.腿短够不着地面漫不经心的晃着.一张眉清目秀的小脸此刻正朝着夏溪苽笑.笑得天真无邪.
夏溪苽沒來由觉得那笑容阴森诡谲.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一手指着那浸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眼眶通红.“谁让你杀她的.”
阿童说得理所当然.“她们沒有照顾好哼哼姐.自然要受责罚.”
“人是我自己偷跑出來的.玲珑是我绑在床上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责罚冲着我來啊.杀害一个无辜人算什么本事.”夏溪苽怒吼出声.眼含血丝.
阿童那双绿宝石般的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小脸皱成一团.委屈道:“哼哼姐是阿童的心头肉.阿童哪里舍得伤你.阿童把哼哼姐交付给这群婢女.就是为了护哼哼姐周全.可是这才不过一日.他们就连哼哼姐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了.阿童.阿童只是心急.”
夏溪苽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阿童那张叫人看了便要心生怜惜的脸.更无法将面前这个他与狠下杀手夺人性命的变态联系在一起.
她只觉满心的愧疚与不安就要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闭上眼玲珑充满不甘的面容就会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眼前.
宛如一种最最可怖的梦魇.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水月内泣声不止.瘫坐在玲珑身旁的一名婢女忽的起身.面斥怨恨的直冲夏溪苽而來.口中连声嚷道:“是你.是你害死了玲珑.你去随她陪葬.”
夏溪苽尚自沉浸在这份措手不及的愧疚之中.那婢女的话突兀响起.她却连反抗也不愿意.
无论她适应力再如何强大.也不过是活在二十一世纪那现代文明的环境之下.
杀人偿命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她清楚明白.
眼风瞥见阿童缓缓举起的手掌.夏溪苽暗叫不好.当下快步挡在那婢女身前欲要担下这一击.
沒料到夏溪苽会冲过來.阿童急忙收住力道.眸中怒气稍显.“哼哼姐.让开.”
已有一人为她而死.夏溪苽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一把将那婢女护在身后.夏溪苽眼底凄凉一片.“无辜之人因我而亡.倒不如叫我随她去了方叫我心安.”
语落.那婢女怨的嗓音在她耳畔阴恻恻的响起.“既如此.我便亲手送你过去.”
她说着就伸手掐住夏溪苽的脖子.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掐断.
夏溪苽有些自嘲的想.她今日这脖子也真真是多灾多难.只是.却也到今日而止了.
然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她的脑海.她身后的那名婢女便蓦然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掐住她脖子的力道也顺势消褪.
夏溪苽不由回头望去.那婢女却已倒地不省人事.她慌忙蹲下身子去探她的呼吸.像玲珑那样的悲剧.她决不允许再在自己眼前发生第二次.
好在那婢女呼吸虽浅薄但总归有生命迹象.夏溪苽微微松了口气.就欲引出灵力替她疗伤.
谁想手掌甫触及那婢女的额头.另一双厚实的手掌便快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处的老茧摩挲的她生疼.
夏溪苽抬首看去.见楚凌风剑眉紧蹙极为不悦的看着自己.她苦笑道:“太子爷这是做什么.”
楚凌风手上用力带着夏溪苽起身.低哑的嗓音深沉.“不过是一条不值钱的贱命.你何苦将自己搭进去.”
“可不是.哼哼姐你莫要心软.她们这是.该死.”阿童适时插话.夏溪苽听在耳里只觉满满的不可思议.
“你住嘴.”夏溪苽朝他吼.“小小年纪.何故竟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阿童难得一次沒有装出委屈的模样.绿宝石般的眼底划过是阴寒诡谲的笑.
这样的笑容夏溪苽曾在千叶的脸上见过.可谓如出一辙.心底那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忽的又腾了出來.夏溪苽就要开口询问.楚凌风却紧了紧她的手腕.二话不说带着她直奔屋内.
“你这是要做什么.”刚进屋内.夏溪苽才挣脱开楚凌风的束缚.怒道.
楚凌风随手合上房门.语气严肃.“你这是在救你的命.”
夏溪苽不由一怔.“你说什么.”
楚凌风却好似不愿再继续交谈下去.只道:“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形.你都不可用方才的态度同阿童说话.”
“你什么意思.阿童究竟是什么來历.”
如果只是楚凌风身边一个单纯的侍童.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修为.而楚凌风又怎会要她小心提防.
然则夏溪苽提出的问題楚凌风十有八/九都不会回答.此刻他便成功无视了夏溪苽的提问.深邃的眸扫视房屋一周.最后落在了东边墙角的那道看似不起眼的裂痕之上.
夏溪苽满肚子疑虑得不到解答.正焦急着.也便顺着楚凌风的目光看去.心下瞬间明白了不少.
担心被他瞧出什么端倪.当即一路小跑赶过去用身子挡得严严实实.目光仍旧紧盯着出來不放.执着道:“阿童想來不是你手下的侍童吧.你去一重天干什么.难道是在那里与他结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