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被谢花虢尽收眼底,“四哥似乎很喜欢她,”
我暗暗观察画沙的表情,几乎是咬牙切齿,
“嗯,”谢晋烨点了点头,仍是含笑望着我,
“四哥喜欢就好,能让四哥喜欢的东西可真不多,”她慢慢踏下木拱桥,谢晋烨在她身后跟过去,“那我便走了,我还是在原來的地方住着,这次会住上六天,有空再來看四哥,那桩事情……四哥可要赶快拿个主意,”
“好,若我拿了主意,提前告诉你,”
谢花虢放心地点点头:“如此便好,我还不是想保我们一大家子,毕竟这事情一出,禹阳城里全都是人心惶惶,就算是咱们家不走,生意也肯定顾不上了,真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我知道,你说得都有道理,父亲和二伯应该会同意的,”
谢花虢眉间依然带着一丝忧虑:“既然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就专心到祖母那边,多陪陪她老人家,她老人家若是肯,那几乎就定了,”
谢晋烨想了想,说道:“还是容大家想想,”
“倒也是,那我便走了,”谢花虢抬起衣袖掏手绢擦了擦汗,与谢晋烨挥帕告别,
画沙跟着谢花虢出去,代谢晋烨送客,我看着她们的身影渐走渐远,跑过去仰着冲着谢晋烨笑嘻嘻:“今天早上去哪了,你有沒有睡一觉,”
“小睡了一觉,然后就去正房里见家长了,和五妹一起回來的,你却不在,她听说我新招了个丫头,非要见见,我就着人去把你找回來,你也是,不好好休息,乱跑什么,”
我撇了撇嘴:“哪有乱跑,我是去找顾明鸢了,”
“找到了吗,”
我随便编了个谎话:“沒有,她好像出去了,人不在,然后我就和你三哥聊了聊人生,谈了谈理想,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急着召你回來啊,”
谢晋烨眉头紧蹙起來:“到屋里说,”
“嗯,”我连忙跟过去,忽视了身后一双怨毒的眼睛,
我们两个到书房坐下,谢晋烨亲手倒了两杯茶,看样子却是魂不守舍的,
“五妹这次回來,带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边境兴起一股叛军,已突破虎栏关向禹阳打了过來,上面故意封锁消息,所以我们竟一无所知,还是前些日子禹阳郡守处理公务时无意间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了他儿子,五妹一听说,连忙回來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很严重吗,”我从沒见过谢晋烨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不容乐观,以往有乱,城中自会知晓,可是这次为何要封闭消息,为何不见各州调动兵马,眼下禹阳城的兵力并不如往年,实则虚空,更使我不明白的是,据说朝中不议此事,凡是关于此事的消息,皇上都避而不谈,”他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我们谢家经商,也许是弄不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不管当局者如何谋划,我只知道,一旦牺牲禹阳,遭殃的一定会是百姓,五妹带來的消息说,朝廷官员们面对这种状况也无能为力,有很大一部分已经决定举家搬徙,谢家这么多人口,这么大的家业,自然也是避一避的好,”
“可是避又谈何容易呢,这么大的宅子也搬不走啊,”我还心心念念看那西府海棠,
“傻丫头,”谢晋烨无奈地笑了,“人都保不住了,还要宅子做什么,”
“可是我很喜欢这里啊,”这话是真的,谢府那么漂亮,那么大,这里人也都个个不凡,我虽然想不出一些赞美的词汇,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如此太平天下,沒想到只是一层虚浮的表面,我原以为为自己报仇已是天大的事情,沒想到这辈子居然还会遇到叛军,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轻易放弃这里的家业,”
到底是什么样的叛军,居然可以把富贾谢家逼到举家迁徙的地步,不,恐怕不只是谢家,真到了那一天,也许禹阳城大部分的住户都会向外迁徙,
谢家无非是靠着谢花虢才得到了这个消息,像那些普通的人家,岂不是彻彻底底地被埋在鼓里,当今的世道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吗,当权者凭什么封锁消息,
我不知道我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今天下当权者无非是父亲和皇上,可是父亲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那,殷曜呢,殷曜此刻一定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皇宫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我简直有跳进去看看的冲动,理智提醒我要心平气和,静静等着顾明鸢的消息,忽然感到眼下度日如年,
谢晋烨看我沉默着不说话,靠过來轻轻捉住我的肩膀:“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该同你说些,你本不用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回过神,抬起头看着他,摇了摇头:“沒有,沒什么,”
他仍是紧张地看着我:“你看起來,面无血色,”
我摸了摸双颊,笑道:“我一贯如此,”
“改天找个大夫给你调理一番,”
“不用,我有顾明鸢呢,呃,我表姐,”
“顾神医虽有医圣称号,也难保会有些不擅长的地方,不然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会气色失常,”
这话倒是不假,通过我对顾明鸢的观察,她在处理伤病上格外出色,可是在慢条细理上就略显逊色,不过让我想象她慢条细理的模样,大概只有在剥人皮骨的时候才可能见到吧,
于是我不再反驳,顺从地点了点头,说道:“好,”
可是心病怎么能用药医治呢,
从书房中回到厢房,我瘫倒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床板发呆,叛军,为何会有叛军呢,冥冥之中我总觉得这次的叛军不简单,虽然我不了解军国大事,更何况我一个死了的女人去关心这种事说出去有些好笑,可是我真的挺好奇的,人为什么要打仗呢,难道除了打仗就沒有其它解决问題的办法了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叛军,会让当庭作出如此决定,
我隐隐觉得这其间似乎有种联系……
门外忽然有个大娘的声音喊起來:“是哪个叫绿沫的小蹄子,给我出來,”
我愣了一下,绿沫,这谢府之中,居然还有一个叫绿沫的,
听了会儿觉得不像,即使还有一个,那擎苍院里可就我一个绿沫,外面的大娘站在擎苍院中骂的,可不就是我,,
我连忙起身打开房门,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妇女撑着腰站在后院中,与身后的大片山节子花格格不入,我皱了皱眉:“你是谁,”
她瞅了瞅我,冷笑道:“你就是绿沫,我是你老娘,你赔咱们的猫,”
“猫,”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她所云是何:“什么猫,”
“呵,你还装起了糊涂,我告诉你,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猫,那是咱们颜姨娘养的猫叫雪儿,听说你是新來的,既然你不懂规矩,我就教教你,也让大伙都评评理,我是颜姨娘房里的段嫂,今天照常带着雪儿在院子里跑着玩,沒想到就被你这个天杀的给弄死了,那猫儿咱们都是拿金汤匙一口一口喂出來的,不知花了多少心血,颜姨娘恨不得当闺女养,你可倒好,居然发了狠心要弄死它,那么小的活生生的动物,你也下得去手,你的心也忒毒了,”
她一边说一边哭,引得擎苍院里的人都围了过來,谢晋烨方才接了事情出去了,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大丫头画沙却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我,唇边带着讥讽的笑,
我的心忽然凉了一截,冲着段嫂吼了过去:“我好歹也是擎苍院的人,要打要骂,皆要听自己的主子,你就是有再老的资历,也管不到主子头上,你有话就好好说,别在这里红口白牙的,”
那段嫂被我这么一吼,哭声渐渐小了些,我继续说道:“我委实不知你说的是什么猫,我与颜姨娘只有一面之缘,并不曾见过什么猫儿狗儿的,纵是见了,我也断不会夺去一只猫的性命,”
忽然一阵哭声从院子外面传來,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小丫头神色蜡黄,如失了疯一般跌跌撞撞地跑过來,逢人便问:“雪儿呢,雪儿呢,”
段嫂见她來了,重新嚎哭起來:“哎呀,我的雪儿啊,你死的怎么就这么冤呢,你死了不说,害死你的人还在这里血口喷人,你要是化作一只猫妖,到了夜里钻进去咬死她也值了啊,雪儿,”
这女人说话如此狠毒,我登时火起,恨不得拿凳子摔到她脸上,
她拉住刚跌跌撞撞跑进來的小丫头,指着我说:“索儿,那就是杀害雪儿的凶手啊,”
索儿泪眼模糊,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我,向前走了两步,拉起我的手问:“姐姐,雪儿呢,我今天早上还沒喂它吃东西呢,姐姐,你见着它了吗,告诉我它在哪好吗,”
我心里一软,看着她悲痛的模样,竟然发不起火,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來说,相伴几年的猫大概就是最亲密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