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新荣说完这番话，堂内一下安静下来。</p>
陈佑偷眼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李继勋，却发现这久经战阵的李将军双目微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p>
再看赵元昌，虽眉头轻蹙，但脸上也没有多少焦虑的神色。</p>
见此情景，陈佑心中一定。</p>
得了，两个“老将”都这么镇定，看来是早有定计，现在讨论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选择罢了。</p>
果然，眼见几人辩了一阵也辩不出什么好法子，赵元昌终于开口了：“事到如今，撤退之事休要再谈。”</p>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看他怎么说。</p>
只见赵元昌看向宋敏贞道：“方正先生坐镇万州调度粮草如何？”</p>
“但凭殿下吩咐。”宋敏贞拱手应下。</p>
听他应下，赵元昌点点头，宣布道：“就此散会吧。”</p>
说完，径自起身从侧门离开大堂。</p>
陈佑也站起来，叫住准备离开的赵普：“则平兄，到我那里坐一坐如何？”</p>
赵普转身拱手笑道：“固所愿尔。”</p>
周军大营在丰都东北的一座庄子周围，这庄子乃是丰都县某个大户献出来的，赵元昌作息办公都在庄内。</p>
似陈佑等幕府成员在庄内都有各自的办公场所，陈佑分到的房间就在正堂东边不远，左右是各曹房。</p>
来到房内，庞中和正在整理各曹送上来的文书。看到陈佑二人，他连忙起身行礼。</p>
“万育，你吩咐仆下送一壶茶水来。”</p>
“好！”庞中和应了一声，便离开了房间。</p>
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文书，赵普笑道：“将明也是事务繁忙啊！”</p>
陈佑摇头苦笑道：“没办法，文伯先生不在，诸曹都要从我这边过一遍。”</p>
说着，他带着赵普走到里屋，指着摆在小几两旁的椅子道：“坐下说话。”</p>
两人分了主宾坐下，不等赵普问，陈佑就率先开口道：“不知则平对眼下形势有何看法？”</p>
说完，他就死死盯着赵普。</p>
但见赵普眨了眨眼，然后笑道：“将明何需问我？大帅已经说了，在此处对峙便是。”</p>
只是听了这话，陈佑却道：“则平莫要诳我，如今沈国已知大帅率军入蜀，岂有不趁机攻江陵之理？且那长阳才下不久，蕃寨众多，若是被沈国鼓动，怕是要威胁粮道。”</p>
他刚说完，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当即闭口不言。</p>
少顷，庞中和用托盘端着茶点送到几上，放好之后他便再次离去。</p>
这时，赵普轻咳一声：“江陵之事自有长山公考虑，粮草也是文伯先生在负责，在灭蜀之前，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事情。”</p>
这是事实，陈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p>
好一会儿，赵普突然问道：“大帅安排了细作想要招降那卢子龙，将明你觉得成功的把握有多大？”</p>
这事陈佑也知道，只不过他同卢子龙之间的联系就只有那个早已离世的父亲，成也罢、败也罢，都没有特别的想法。</p>
此时谈到，他也是干脆地说道：“说起来也不怕则平笑话，我也只是在先父口中听说过这个卢世叔，此前从未见过。”</p>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突然皱眉道：“招降是否能成，我是不知，但若沈军受挫，我估摸着临阵换将的可能性很大。”</p>
“哦？”赵普奇道，“不知是何原因？”</p>
听他这么问，陈佑便把当日张德范顶撞卢子龙的情形详细叙述一遍。</p>
“却原来如此。”听完陈佑的叙述，赵普若有所思道，“这样的话，倒是要密切关注了。若是蜀军能趁着换将的机会进攻。”</p>
说了半句，赵普便不再说。不过陈佑也知道他接下来想说啥，接过话头道：“可能我们还得想法子让蜀军‘自己发现’这个机会。”</p>
他特地在“自己发现”这四个字上加重语气。</p>
赵普点点头，起身道：“我这就去报知大帅做好准备。”</p>
陈佑也站起来送他。</p>
两人走到门口，赵普突然道：“其实将明也不必太过担忧。前段时间大帅不是说史相公率军进攻汉中吗，一旦那边有突破，席卷蜀都平原只在旬日之间罢了。”</p>
“我自晓得。”陈佑点点头。</p>
送走赵普之后，陈佑站在门外四处看了看，就是看不到庞中和的影子，不由有些奇怪。</p>
只是不等他出去找寻，就见一旁的仓曹房内走出一史：“陈司马，我来送文书。”</p>
“嗯。”陈佑接过那史手中的一捧文牒，转身进门放到庞中和的桌上，顺手拿起一件整理好的文书走到里间桌前坐下翻阅批注。</p>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庞中和终于进门了。</p>
陈佑抬起头来刚要问，就见庞中和举起手中的包裹道：“司马，家中送来的。”</p>
原来他是去取这东西了。</p>
陈佑平静道：“嗯，赶紧坐下干活吧。”</p>
没想到庞中和挠头一笑，将包裹放到里间的座椅上：“这是您的，我的已经送回去了。”</p>
“我的？”陈佑不免有些好奇，不知道管家陈行文会给他寄什么东西，一时之间倒忘了追究庞中和办公时间跑回城内的事情了。</p>
起身来到座椅旁，弯腰解开包裹，里面还分了三个布包。</p>
解开最上面的，原来是一双黑布厚底靸鞵，也就是拖鞋。</p>
什么时候陈行文会准备这东西了？</p>
他正奇怪，却听庞中和道：“这是我娘和言姊儿做的，一人一双靸鞵一双护手。”</p>
陈佑这才了然，不免笑道：“婶娘也真是的，又不缺买这些东西的钱，非要自己动手作甚。”</p>
说着，他解开第二个布包，果然是一个露指护手，也就是现在的那种半截手套。</p>
试戴了一下，稍微有些宽松，不过也还好。</p>
此时庞中和犹在一旁叨咕：“每年都会做的，今年就多做了一套送给司马。说起来，也不知道言姊儿为什么还要给潘都指一套。”</p>
陈佑一愣，随即问道：“潘都指？可是那潘仲询？”</p>
“不就是他嘛！”</p>
确认是潘美，陈佑一阵愕然，不由笑骂一声：“这个潘仲询，也忒不害臊了！”</p>
说着摇摇头，继续翻开第三个布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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