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车行销售员，则在另一种层面的战场上接受舆论的考验。
所谓“人肉”这种行为，若被“人肉”者失去大众支持，那么发起搜索的人就会成为引领舆论的英雄。
反之，则会被踩在脚下。
昨天的记者已经找到了他，即使他矢口否认，记者依旧紧追不舍。
但，这不是我的目的。
将他的信息提供给记者，一是为了转移对方注意力，二是给他提个醒。
我们，要对你出手了。
中午放学，刚走出校门，抬头看到了卓惠子。
靠着路边一棵梧桐树，黑色风衣随风扬起，帅气得像是从某个谍战片片场直接赶过来的明星。
周围直径两米内没有人敢靠近。
我大步走过去：“那家人现在什么想法？”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卓惠子微微一笑，站直身子，“我们给过他们多少机会，可他们不珍惜。”
“那么，继续下一步？”
“双管齐下。”
“那边也可以了？”
我指的是销售员。
“七原罪。”
卓惠子突然说起这个。
我已经很习惯她神出鬼没的话题导向，便顺从听下去。
“这家人是贪婪。为了少赔钱，无所不用其极。无理也不饶人。既然他们不想赔钱，那就让他们赔别的，而且，要赔的更多。
另一个则是傲慢，嫉妒，暴怒与懒惰。这可比那一家人来得重得多。要赔的，自然也多得多。”
卓惠子偏过脑袋，从包里抽出一打纸递给我：“这是销售员的个人信息。你看看。然后告诉我你想怎么做。我负责行动。”
我接过纸，翻看销售员的背景，深吸一口气。
年少丧父，七年前大学毕业后在车行工作，三年前买下一居室房子，将家中母亲接过来，有过女朋友，因为婚后是否与老人同住问题产生分歧而分手。现在独身，没有固定交往的女友，没有关系好的朋友。
各种意义来看，都无比适合那个下场啊。
终于，立场要开始转换了。
－－－
下午，晚自习开始前两分钟，我挂上电话。
卓惠子这个人所拥有的财力，我已经见识到。但是她隐藏起来的权力与实力，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如她所说，全部计划都由我制定，她负责去执行。
没想到她能做得如此完美。
熊家长开的装饰公司，在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里经历了连续三个急转弯。
首先是工商局的临时检查。
检查刚进行一半，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将店面团团围住，集体揭发该公司偷工减料，用假冒伪劣以次充好。
熊家长正要打点，公安局的人又出现，以熊家长逾期不交罚款为由，带回去行政拘留。
装饰公司被勒令停业整改。
受骗上当的客户决定如果还追不回赔偿，就去起诉。
另一边，熊妈突然发现自己家门外的石狮子一夜之间被涂满喷漆。
站在路中间指天骂街一个多钟头，才有清洁工告诉她，是一群小孩子喷的。
“反正都是小孩子，和你家宝宝差不多大。你就别追究了。”
熊妈不理睬，脸色涨得紫红继续骂街。
最后不堪其扰的“隔壁邻居”将这一幕录下来，放到网上。
这段视频很快占据了重要位置，点击量与转发量迅速超过其他视频。
九成以上的评论都是嘲笑她“贱人自有天收”的。
剩下有些想帮她说好话的人，反而遭到群嘲。
卓惠子在电话里很开心得告诉我：“我亲自去看望过熊爸了。他倒是明白事理，知道我不好惹，连说要赔钱。不过真不好意思，本小姐不缺钱。就是想给他点教训。你弱，这天下都得让着你？没这个道理。我和他明说了，这事情还没完。他那宝贝儿子还没有如他所说得自闭症呢。”
“哦。”
“你这次倒是很冷静啊。计划顺利，稍微开心一下嘛。”
“这一家子，差不多就得。重点是车行的那个。”
“了解！今晚就开工！”
卓惠子欢天喜地去了。
我挂了电话，捏了捏自己的脸。
僵硬的面部肌肉。
僵硬的心。
这次，丝毫同情都没有，一点负罪感都不带，毫不犹豫去下手。
然而，并没有让我感到有多轻松。
若一个人贪婪。
那就从他那里拿走更多。
若是傲慢，嫉妒，暴怒与懒惰。
这样的人，还让他剩下些什么呢？
连他不曾拥有的，都拿走吧。
我，有的是耐心。
－－－
某银行自动取款机前，一位六十多岁满头白发的大娘忽然拍打着机器破口大骂起来。
银行营业员小跑着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大娘不回答，只是要总行长过来。
刚刚二十出头的营业员一下子手忙脚乱，连连陪好话，老大娘不依不饶，要求银行赔偿损失。
客户经理出面处理，让营业员去库房拿两桶油一袋米送给大娘。
大娘拿了东西，立刻不闹，主动说明情况。
她要取钱，密码不对，卡拿不出来。
“你还我卡！还我钱！我钱要拿去买基金！月利率四成！比你们划算多了！”
营业员想劝，被客户经理拦下。
很快，取卡，取钱，送客。
客户经理看了营业员一眼：“她自己要给骗子送钱，关你什么事？油跟面的钱从你工资里扣。”
营业员满腹委屈，自认倒霉。
客户经理回到自己办公室，然后打了个电话。
“已经去你那边了。”
“好的――”
电话那边传来“理财公司是您最好的理财伙伴”这样的甜美声音。
－－－
几天之后，我和卓惠子去车行。
没见过的销售员迎接卓惠子：“卓小姐，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上次负责我车的那个人呢。”“真是不好意思，他今天轮休。”
“是轮休呢，还是无限期休假？”
“卓小姐，您――”“带我去找他。”
“这――”
“我见了他，这事与你们车行没关系。车我照买，生意，照做。我要是见不着，那就只能找你们车行负责。其中利害你们自己掂量。”
卓惠子笑着说。
对方满头大汗，最后找来总经理。
总经理二话没说交代了原来那个销售员的下落。
因为私自曝光客户信息被发现，已经被车行开除，而且上了行业黑名单，现在车行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卓惠子点点头：“以后招人得小心。”
“是！”
离开车行，卓惠子懒洋洋得走着：“和预料中的一样啊。真是没意思。”
“还没有结束。”
我的声音出奇得低沉。
卓惠子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追上来：“我不太明白哎，为什么要从他母亲下手。”
“嗯？”
“就是那个啦！理财基金。”
所谓的理财基金，是我让卓惠子做的一个空壳产品。
仅仅为一个人准备的大礼。
月利率高达40%，零风险，高收益，好口碑，但，购买数量至少二百万。
这个数字是经过仔细考虑的。
是那个销售员和他母亲的全部积蓄，再加上住房抵押。
让老太太上当也没有花太多心思。
她原本就是个一门心思要占便宜的人，一年前就开始购买所谓高回报理财产品，这次也不过是换一个产品而已。
更何况我只负责提出计划，怎样完成，全都交给卓惠子。
结果就是，老太太毫不犹豫取出自己的全部家当，甚至偷出儿子的银行卡，将二百多万的积蓄投进了这个空壳子。
再过两天，等她满心欢喜去收钱的时候，就会发现。
什么叫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