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向问歌所言,也符合人之常理,这时的风口浪尖之上,想来大多数知情的人,都等着我报复白容,还有平玉帝姬。
可那是旁人的想法,也正是大多数之人的想法如此,因此后宫前朝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等着看我和白容这对昔日姐妹的笑话,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蛟族的笑话。
人帝陛下谋略得当,自然不会想不到,但向问歌在人帝身边多年,当真是白活了。
人帝陛下让众人退出青玄殿的庭院,只留下我和向问歌。
青青看着人帝陛下,似乎想撒个娇留下来,但人帝陛下眼中并没有半点温情,青青只得住声,心有不甘地朝外走,一边走还一边盯着我。
贺兰明山不放心向问歌,怕他对我不利,趁着众人退下的那么一个空闲工夫,走到我的跟前,极为轻微地问我:“公主,为防我师兄对你出手,不如属下就留在这儿保护你。”
向问歌带着一丝戏谑的笑看着这里,贺兰明山所忧心之事想来瞒不过他。
我没让留下贺兰明山,我虽然厌恶向问歌,也不认为他是什么好人,但我相信他对人帝陛下的忠心,并不会是假的。
贺兰明山见我执意如此,也没说什么,走前宽慰我说:“属下就在门外候着,若是有什么不对,公主只管叫我,属下并不怕抗旨不遵。”
贺兰明山最后这一句话属实让我震撼,我向远处看了一眼,青青的背影已经看不见,而贺兰明山对我的这份心思,又似乎和青青没有半点关系。
“我这傻师弟,对公主你倒是颇为忠心。”
向问歌笑得颇为不善,想来是误会我和贺兰大明山了,但我毕竟是宫中待选的灵女,他如此说,大有不顾他人死活的架势。
好在人帝并没有在意,而是开门见山地问我:“愔儿,你可愿意留在宫中,常伴于我左右?”
向问歌和看笑话似的看过来,我却一声不吭,这问题,真难回答。
人帝也不急在一时,也不知他如何用了灵力,从安坐的那把藤椅之上无声无息地就起了身。
人帝接下来,整个身子便飘了起来,凤仪宫的结界如若无物,没有阻碍他半分。
其实不单单这凤仪宫,整个帝城都是人帝陛下所有,又岂会又阻拦到他的结界呢?
我站在院内的大树之下还没反应过来,佛草绫便从我的袖中飞出,虽然这巧物甚小,却仍旧源源不断地给我灵力,托起我,向人帝陛下飞去。
这并非我所愿,可也并非我想拒绝,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就任由这股灵力带着我飞起。
“你愿意由着人帝那小子么?”身体里又响起了虬螭的声音,他虽不屑,但也征求着我的意见。
隐这时候也开了口,一如以前那般温和:“你若不想由着他,我便替你抵掉这份灵力,而且保你没事,即便他想治你抗旨我也能带你逃出生天。”
佛草绫却有如知晓它自己的危险一般,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似乎在对我祈求什么。
玄月佩始终没动静,有如睡着一般。
我在心中对虬螭还有隐说:“罢了,由着陛下吧,有些话今日我也想说开,这样,也能再无牵绊。”
“切,老子还懒得管你呢。”虬螭狠狠地对我说,但我也明白,他无非是嘴硬心软。
隐却没什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好。”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我也跟着你去。”
向问歌在那儿有些不悦地喊了一声,便也跃起身,想追上来。
只是他小看了如今凤仪宫的结界,从前的结界对他暗宫宫主,天隐者首领,的确是无可奈何,但如今的结界却是三婆做的,向问歌也是闯不出来。
人帝并没有理向问歌,只是温存地看着向他飘去的我。
我看着脚下逐渐变小的宫殿,还有青玄殿外守着的人,直到整个帝城的全貌尽收眼底,满帝城之内,来来往往的人也都在我和人帝的脚下。
直到我随着人帝飘上了摘星楼,佛草绫上面的灵气才被人帝撤下。
“朕曾说过,想让你长伴我的左右,一起看我的壮丽山河,俯睨着天下苍生,愔儿,你可愿意?”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陛下容禀,臣女愚笨,也见不了什么大世面,实在不配站在陛下的身边,做不了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人帝仍旧看着前方,听不出喜悲地问:“所以,你这是不愿意?”
“是!”
我回答得干脆,也带着几分底气,这底气并非是来自于我体内的力量,而是来自对人帝陛下的信任。
“一点都不愿意?”
人帝陛下似乎并不死因,眼中一半失望,一半探寻。
“对不起,九兄。”
我头一次主动失了君臣之礼,有些熟稔地见他。
他眼中闪过一道光亮,又很快黯淡下去,“你知道么,当年你娘,月灵她也曾对我说过这句话,当时她的样子,和你很像。”
“可以毕竟不是我娘。”
我很喜欢听别人说我娘当年的事,除了人帝,原因也很简单,人帝陛下当年爱慕我娘,如今又给我我如此多的荣宠,我实在有些难堪。
“是啊,你不是月灵,”人帝扭头看着我,眼里有如二八年岁青年才俊一般,“所以愔儿你不要怕,我对你,和对你娘亲不同,我对你的……”
他话说到这里,又转而说道:“若是愔儿不想留宫里,我也不会强求,更不会迁怒蛟族,所以,你无需放在心上。”
“九兄,多谢你。”
他极为坦然地笑了,“这又何须言谢,于你,我不想用权利强留,我也只想如同凡世的男女那般,讲一个你情我愿,才不负这凡人之乐。”
“九兄……”
他的眉间染了一道悲伤:“在这摘星楼上久了,就习惯了高高在上,看来,凡世的怒嗔仇怨并不适合我,凡世的情爱喜乐也不适合我。”
人帝这么说,我心中慢慢涌现了自责和愧疚,我不会质疑他话的真假,只是觉得他高处不胜寒,倒也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