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京师的消息传的是最快的,孟慕晴回府不久,正与孟轻礼说完话,就见管家来禀,各官员府又有新的帖子送到。 ..
接过那叠红底黑字的帖子,孟慕晴只翻了几份就随手搁到一边。
之前怎么样,这几日仍旧怎样,对外称病,不见外客。
高尘前脚刚回来,她后脚病就好了,这不是引人怀疑吗?更何况皇上对高尘的猜疑尚在,这时候答应赴宴,和找死有何分别?保不定皇上会误以为他们有结党营私之心。
老奴省得了。管家躬身欲退下。
啊,对了,琼华夫人今日登门,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吗?孟慕晴直到这会儿,才想起询问孟水筠的来意。
这,老奴却是不知,人连门都没进,更未言明造访的目的,管家略一想,吞吞吐吐地说,约莫是为了三皇子的事儿吧。
嗯?三皇子?孟慕晴面上一怔,说起来,自高尘暗中透露高湛被困的消息给九门后,有关他的风声似乎一直没有再接到,他怎么了?
管家眉心一凝,夫人这语气,听着好像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是他的错觉么?
心里虽存了疑心,但他仍一五一十将京中这几日传得甚广的事儿说了出来。
原来高湛在被九门救回京城后,就沦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且被皇上停职禁足于府中反省。
他停职了?孟慕晴双眸顿时大亮,愉悦的笑抑制不住地爬上了唇角。
报应,这真真是报应!
他一生处心积虑只为上位,夺得大权,如今落得一无所有,名声尽失的地步,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咳!孟轻礼握拳轻咳,提醒她注意场合。
孟慕晴忙将外露的情绪敛去,状似惆怅地说:哎,三哥也是个可怜人啊。
堂屋中的二人齐齐抽了抽嘴角,夫人晴儿说这话的时候,能别笑得如此开怀吗?
孟慕晴没在意他二人异样的神态,沉浸在畅快中,难以自拔,甚至有种冲动,想去三皇子府拜访,亲眼看看高湛失意的落魄模样。
好在她仍有些理智,知道这样做有多不合时宜,并未将念想付诸为行动。
说起来,老奴有件事儿险些忘了知会夫人。管家一拍脑门,宫中养伤的侯家千金,不久前听说是病愈了,端贵妃娘娘就做主,命其母将人接走,母女二人已离开了京师。
侯姐姐走了?孟慕晴顿时大惊,可惊讶后,又有些欣慰,走了也好。
往后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兴许还能半生安宁,不必再在京师这个权利斗争的漩涡中沦为棋子,受尽利用。
贵妃娘娘赐了不少盘缠,可保她们母女俩后生无忧,夫人无需伤怀。管家不愿她太难过,捡着话安慰,在他看来,侯雨姵犯下的那些事,死千百次都不足以赎罪,也就夫人心善,愿意留下她一条命。
孟慕晴一改方才兴高采烈的模样,神色恹恹的。
侯姐姐虽是咎由自取,可这里边何尝没有她的一分错?
但愿侯姐姐能早日放下,莫要再生妄念。
见她神情惆怅,管家懊恼地只想给自己一嘴巴子,早知会这样,他干嘛要提及那位,坏了夫人的好心情啊?
同我说说此行在边关的遭遇吧。孟轻礼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开,不愿多谈侯雨姵此人。
孟慕晴强打起精神,颇感好笑的说:我以为这种事只有鱼姐姐会感兴趣呢。
晴妹妹,你在说我什么坏话?说曹操曹操就到,鱼梅梅逆着光从门外进来,笑吟吟地说,我一来,就听到晴妹妹你念叨我的名字。
哎哟,妹妹哪儿敢啊?孟慕晴夸张地举手求饶,那副滑稽的样子,直让孟轻礼连连摇头。
此次回来,晴儿的性子倒是比以往活泼了许多。
他略感欣慰,这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姑娘,理应有的模样。
回想到妹妹以往温婉却老成的样子,孟轻礼面上掠过一丝心疼。
孟慕晴拗不过鱼梅梅的死缠烂打,一边给她递糕点,一边说着边关的遭遇,略去危险的局势不提,只捡些有趣的事儿,路上的风景说,气氛倒是一片温馨、欢乐。
晌午已过,仍不见高尘回来的身影,孟慕晴有些坐立难安,找清讫打听消息,都找了好几回。
清讫只从宫中探子那儿得知,自家主子于御书房与皇上议事,但究竟说了些什么,无从知晓,直至夕阳快落山时,孟慕晴总算是把人盼了回来。
马蹄声刚从墙外飘入,她急不可待地拎着裙摆冲进了院子,紧拽住高尘的衣袖,从头到脚把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紧随其后追出堂屋的孟轻礼摇头失笑。
五皇子一回来,晴儿眼里就见不到别的人了,连他这个哥哥都被抛诸脑后。
高尘轻拍着孟慕晴的肩膀,目光越过他,与孟轻礼在空中对上,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如何?宫里有没有为难你?孟慕晴急声询问。
他只是回宫述职,没理由耽搁这么久,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夜里再同你详说。大哥在此,有些话不好多说。
孟慕晴乖乖点头,是她太着急了。
众人说了会儿体己话,孟轻礼识趣地带着鱼梅梅先行回房,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他们。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他刚走,孟慕晴立马旧话重提,一副要高尘坦白从宽的严肃样子。
高尘满脸的无奈,每每遇上他的事,晴儿总是这般急切,连平素的冷静都不见了影儿。
说话啊。他是想急死她么?孟慕晴催促道。
好,我说。高尘顿时妥协,将入宫后的事娓娓道来。
他此番进宫,没受到太大的刁难,之所以回来这么晚,仅是因向帝王讲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耽误了时辰。
你都告诉皇上了?孟慕晴心头一惊。
纵然不说,父皇心里也是有谱的。他早在折子上,就写明了三哥与星罗有可能联手制造出行刺的事,边关急症,父皇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此次只是再略微补充了些而已。
那皇上的态度为何?他打算如何处置高湛?孟慕晴追问道。
高尘摇摇头:父皇的态度模棱两可,许是仍在怀疑。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高湛,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孟慕晴没好气地说。
但三哥他终究是皇子,别忘了,他背后的淑贵妃,以及一干拥戴他的大臣。无铁证在手,想处置三哥,便是父皇也得再三思量,这个结果在高尘的预料中,他从未寄望于仅凭一些猜测,便能让高湛彻底倒台。
的确啊,孟慕晴有些小失望,复又问道,骁骑营呢?皇上是否要释放了他们?还有高湛手里的两具尸骸,要如何安置?
不知,父皇对此事三缄其口,不露一点口风。高尘眸光微暗,似有暗潮在眼底凝聚,我明日早朝会再提此事。
你想逼皇上表态?孟慕晴立即猜到了他的用意,可这样做,会加重皇上对你的忌惮。
甚至会让皇上误以为,他在施压、强逼,从而对他的防心更重。
即使什么也不做,有些裂痕仍不会消失,他们随我多年,风里来火里去,一生尽忠报国,不该蒙受这不白的冤屈,更不该锒铛入狱。高尘的态度分外坚决,作为昔日的将领,眼见旧部遭受冤屈,而袖手旁观,他于心难安,更是愧对骁骑营那么多将士的爱戴与崇敬。
瞄见孟慕晴犹豫、担心的神情,高尘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有功劳在身,即便当朝进言,父皇也不会责难我。
现在是不会,不代表将来不会。孟慕晴冲他翻了个白眼,得,左右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心意。
嗯,娘子果真了解为夫的秉性。高尘顺势点头,不忘趁机捉弄她一下。
少来这套,孟慕晴气恼地拧了下他的胳膊,就算皇上迫于压力下令放人,他们出狱后,恐怕此生难再担负要职了。
行刺的事至今无证据显露,所有的一切通通只是他们的推测,要想彻底证实副尉以及骁骑营是清白的,是被诬陷的,除非再加派人手彻查,不然,这黑锅他们背定了。
坊间百姓千千万,有人受流言误导,怀疑是星罗族自导自演,有人怀疑是高湛动的手脚,当然也会有人认定就是那两名副尉所为,而骁骑营亦是知情者。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先从天牢中脱身,才是当务之急。高尘不愿去想日后的事,水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了。
孟慕晴也只能这么想。
入夜,高尘守着她睡下,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主居,前往大理寺。
黑漆漆的冰窖里,两具极其普通的木棺停放在中央,棺椁上结了层薄薄的白霜,里边放着的是那两名自尽而亡的副尉尸骸。
暗风和小白守在冰窖外,防止有狱头前来叨扰。
高尘缓步走至木棺前,指尖拂过棺木,也不知是被冰冻着,还是因为别的,指头竟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