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侯府向来疼爱侯雨姵,为何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孟慕晴就已明了。
高湛在朝堂势力、声望皆属皇子中拔尖的,若得罪了他,恐怕侯府会遭受大难。
试想,当初孟家乃天下第一富商,不也一样在瞬息间,就惨遭横祸,导致一夜凋零吗?
整个家族和一个子嗣,孰轻孰重?
孟慕晴苦涩地闭上眼睛,不知侯姐姐她可有想过会有今天?她可曾后悔过当初的一念之差?
马车抵达洛阳门,孟慕晴差一名宫人去端贵妃那儿说一声,稍晚些时候再过去拜见。
而后,她扭头朝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夫人。清讫跟在她身后,见她要去探望那位,不由眉头微拧,侯雨姵的所作所为,不值得夫人再对她上心。
她有今日的下场,纯属自找的,夫人不该同情她。
孟慕晴没吭声,脚下步伐不停。
来到太医院的院落外,还没进去呢,就听见阁楼厢房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嘈杂之声。
那里不是侯姐姐安置的房间吗?心头咯噔一下,隐隐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
进了院子,只见整个太医院已然秩序大乱,药童进进出出,不少人手里还拿着绳索、布带。
她拦下一名药童,急声问道:太医院出什么事了?
啊,奴才见过药童认出她,慌忙想行礼。
不必了,你快说便是。孟慕晴阻止了他的举动,凝眉问道。
回五皇妃的话,是侯府那位小姐又魔症了,这会儿正在屋子里大吵大闹。药童一股脑把知道的内情通通说了。
清讫眸色一暗,似并不意外今日这场闹剧。
她一直站在孟慕晴身后,以至她并未留意到清讫一闪而过的异色。
魔症?她的伤势不是缓和了吗?怎么会突然魔症了?孟慕晴有些难以接受。
上回她来太医院时,太医亲口说侯姐姐的病情还算稳定,也无轻生的念头,这才过了多久?
药童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明白,孟慕晴索性撇下人,抬脚踏入阁楼,急匆匆上到二楼,想去看个究竟。
厢房外围满了人,这些人都是太医院的下人,他们正对着门内指指点点,像是在看什么好戏。
啊
药!给我药!
滚开!把药拿过来!
近乎嘶吼的声音,从敞开的房门内传出。
嗓音沙哑却又带着几分癫狂,仅仅是听着,就叫人头皮发麻。
孟慕晴伸手推开人群,想跻身进去。
五皇妃来了!宫人一见是她,连忙让出一条道来,供她通过。
偌大的厢房里,桌椅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茶盏、药碗摔了一地,场面分外狼藉,仿若刚经历过一场狂风洗礼一般。
孟慕晴满目惊诧,怎么会这样?
惊疑不定的目光掠过这遍地的混乱,投向屏风后的木床。
围堵在床边的是太医院的三名太医,他们正手忙脚乱地用绳索捆绑着床榻上的病人。
站在门前,她能清晰的看到那只消瘦如柴的手臂,凌空挥舞,能听到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双腿不自觉软了几分,竟有些站不稳。
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了?
清讫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沉声说:夫人,这儿人多口杂,您先离开,等太医忙活完再问缘由不迟。
不。孟慕晴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右手撑住门匛,拒绝了清讫的搀扶。
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屋内剧烈摇晃的木床。
那声声的嘶吼,就像刀子在剜着她的心。
清讫不忍地撇开头去,又见门外看热闹的宫人未散,不由轻斥道:这么多人堵在这儿有什么用?还不快退下!
是。宫人一哄而散,他们不认得这冷若冰霜的姑娘,却是认得五皇妃的。
谁都不想因看热闹开罪了贵人,反倒把自己给折进去。
当三名太医用麻草制服了侯雨姵后,皆是一头大汗。
这女人怕是没得救了。一名太医摇晃着头,刚一转身,冷不防就瞧见了门前立着的孟慕晴,慌慌张张就要行礼,微臣参见五皇妃,五皇妃吉祥。
余下的两名同僚纷纷匍匐,孟慕晴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直绕过人,奔向床边。
凌乱不堪的被褥里,侯雨姵消瘦的身躯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嘴里还绑着块布带子,曾经工整美丽的发髻,如今变得蓬松,未施粉黛的容颜失去了过去的美貌,两颊凹陷,只剩下一具皮包骨!
谁能告诉我,为何好端端的人,会变成变成这副德行!通红的眸狠狠瞪向三名御医,目光凶狠,似一只危险万分的凶兽,一旦他们给出的答案,不能叫她信服,便要扑上去,将人撕碎。
御医吓得身躯直抖,结结巴巴地说:回回五皇妃的话侯家小姐她是是
眸光不停闪烁,摆明了阵脚大乱。
孟慕晴缓缓从床沿直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三人,气势逼人地问道:是什么?难不成你们连她为何病情突变,也不知道?
面对她冷冽锐利的气势,那名答话的太医愈发心慌,脸上凉汗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掉着。
回话!语调勃然加重!
五皇妃,不关微臣们的事啊,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太医着实受不住这窒息的质问,连声喊冤,不知是谁擅自在她的药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才会导致她魔症,真的和微臣们无关,求您明察啊。
是啊,五皇妃,微臣们知道药中有异物时,她已经成瘾了!这事微臣们当真不知情。
药?异物?
孟慕晴气息一冷,冷眼看着这帮哭天喊地的御医,薄唇轻启:说清楚!
是,老太医抹了把面上的汗渍,咽咽唾沫,颤声道:微臣等两天前因宫事繁忙,晚了半日为侯家小姐送药,结果她却像失心疯一般,在太医院又吵又闹,故而,微臣等方才知晓了药里掺有有
有什么?孟慕晴很是不耐,每每到了紧要关头,这人偏生就开始大舌头!
不悦的眼刀凉飕飕刮向太医。
后者缩了缩后,把心一狠,硬着头皮道:里边掺合了半生逍遥!
轰!
一道惊雷突兀地炸响在耳畔,孟慕晴脚下踉跄几下,惊得跌坐在了床沿。
惊疑不定的眸怔怔望着太医,嘴唇蠕动数下,只觉口干舌燥。
你说里边加了什么?她轻声追问,那话仿若从云端上飘下来似的,轻得低不可闻,却又暗藏着蠢蠢欲动的危险。
太医哑声重复了一遍:是半生逍遥。
半生逍遥,曾嫁入皇室,有幸得知不少宫中隐秘暗闻的孟慕晴怎会不知?
那是大阳早些年就列为禁药的毒药!
长期服食会产生极强的依赖性,一旦停药,心瘾已成,其结果,会使得人魔症、疯癫,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多年前后宫中一种能杀人于无形的可怕毒药。
为何为何这种药会出现在侯姐姐的药里?
啪,手掌大力拍上床沿,她愤然起身,双目喷火般瞪着太医:她的药不是你们开的处方,不是由太医院的药童亲手熬制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会闹出这样的纰漏?身为御医,却让人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要你们何用?
蕴藏杀意的质问,吓得三人魂飞魄散。
五皇妃饶命啊!
微臣等真的不知这事。
求五皇妃开恩!
开恩?他们也配求饶?
眸光愈发冷冽,像是结了冰。
三名太医拼命地磕着头,只盼着能打动她,换来一线生机。
这人是在太医院遭的罪,于情于理他们都撇不开关系。
一旦事情捅到皇上那儿,在五皇子率兵前往边陲的节骨眼上,五皇妃雷霆震怒,为了安抚她,皇上岂不是要拿他们开刀了吗?
想及此,太医磕得愈发卖力,砰砰的巨响响彻整个屋子。
孟慕晴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摁下心中滔天的愤怒,宽袖下,双拳黯然攥紧,咬牙又问:有何办法能治好她?
她现在不求别的,只要侯姐姐平安度过此劫!
太医动作一顿,腰身往下佝着,没敢回话。
不是他们不肯救,可侯雨姵已然成瘾,想要根治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不愿说?孟慕晴眉梢一挑,见太医一脸颓然,心中更是发了狠,既然是这样,那好,本皇妃这就去向父皇讨个说法,请父皇做主!
她抬脚就要出门。
五皇妃。老太医大声叫道,不是微臣不肯,而是这半生逍遥无药可治啊!
无药可治孟慕晴刷地回过身来,你们不是御医吗?不是大阳最好的大夫吗?区区毒药,竟能难倒你们?
三名太医惭愧的垂下头,齐声说:微臣学艺不精,请五皇妃恕罪。
哼,好好的人送来你们这儿,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你们有脸说得出恕罪二字?孟慕晴气得脸色铁青,你们要么治好她,要么,就去大理寺解释去!
侯姐姐的药只有太医院的人有资格过手,他们中必有内奸!
就算没有,他们也逃不过失责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