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安分了,高永帝方才将目光投向始终不言不语的高尘身上。
眉心微微一拧,怎的尘儿两次大婚都能发生些意外?
上回是新娘子在宫中掉包,这回是星罗爵炎遭到刺杀。
莫不是孟家嫡女生来命硬,与皇室相克?
满是狐疑的打量,叫高尘略感不快。
尘儿,此事你有何看法?转瞬间,高永帝便按捺住了心中的猜想,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此事,至于别的,容后再说不迟。
星罗族暂未向我朝讨要说法,高尘淡淡启口,不妨先下手为强,诏告天下,朝廷会查明此案,断不叫番邦首领白受了委屈。
如此一来,若星罗族想借此机会兴兵讨伐,师出无名。
二来,也可借查案的日子调兵遣将,谨防边关异动。
高永帝立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面露赞许:好,就依你所奏,来人啊,拟旨!
太监总管迅速备上文房四宝,提笔疾书,写下了一道皇榜,由高永帝亲手盖上玉玺后,交由近卫军张贴,诏告天下。
半日后,五皇子府。
午后和煦的阳光穿过枝桠,洒在大宅的院中,枝影婆娑,一派温馨和煦的景象,但与之相反的却是堂屋里凝重得近乎压抑的气氛。
星罗爵炎遭到行刺?孟慕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当日的具体经过,暂不知晓,可事情是真的。清讫一接到消息,就立马告知了她,朝廷已贴出皇榜,现在京中大乱,人人自危。
哪怕没去街上转上一圈,孟慕晴也能想象出街头巷尾民心慌慌的场面。
不可能的,边陲有众多将士把守,暗处亦有人保护,贼子怎会轻易得手?她刷地掀去盖头,这种时候哪儿还顾得上规矩?战火就要燃起了啊。
这事必有玄机。孟轻礼心中的疑惑与她一样,时下最要紧的不是查出来龙去脉,而是防止草原伺机而动。
他们养兵多年,如今抓着个绝佳的机会,哪那么容易轻易放过?孟慕晴苦笑道,榜文上还写了什么?
清讫一五一十地将榜文背诵一遍。
追查么?一抹精芒在眸中闪过,你能否联系上小黑?
能。只是夫人为何有此念头?清讫略显困惑。
我们要在草原有所动作前,早做准备。孟慕晴迅速冷静,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没有任何用处,让小黑在江湖上散播流言。
何种流言?清讫接着又问。
孟慕晴弯唇一笑,双眸熠熠生辉:就说星罗爵炎受伤一事,是他自编自演出的戏码。
啊?一旁的鱼梅梅大声惊呼,不甚明白为何要往外传未经证实的谣言。
孟轻礼却只愣怔片刻,便明了了孟慕晴的心思:这样以来,即便朝廷无法在短期内交人,草原想兴兵来犯,我朝也有应对的后路。
大哥不愧是大哥,心思果真通透。一点就通。
比不上晴儿。孟轻礼谦虚地回了一句。
你们别恭维来恭维去了。鱼梅梅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快同我细说一番啊。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皆有些哭笑不得。
鱼姐姐,这些个算计人的事儿啊,你还是别知道的好。孟慕晴笑着安抚道。
属下这就去办。清讫不愿耽误,再度出门与小黑联系。
仅靠江湖上的力量还不够。孟慕晴又说。
这回,孟轻礼没等她把计划说完,就接嘴道:我会联络爹和各地的商铺,在房间传播流言。
孟府的商铺遍布各城各镇,是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麻烦大哥了。孟慕晴含笑道,事必须要快。
不能让草原占据上风。
夜色渐沉,京中絮乱的局面仍不见稳定。
高尘踏着一地夜色匆匆回府,就从清讫口中得知了孟慕晴的应急之举,心头一暖,脚下的步伐再度加快,箭步直入堂屋。
五皇子。孟轻礼起身寒暄。
大哥。两人打了个罩面后,高尘径直走到孟慕晴身旁落座。
大手轻轻盖住她的小手。
见此,孟轻礼摇了摇头,颇有眼色的告辞离去。
想来他们二人自有私房话要说,他岂能留在屋中打扰?
高尘定眼凝视她,沉声说:今日的事,我很抱歉。
能怪你吗?孟慕晴扑哧一笑,抬手摁住他紧拢的眉心,事有轻重缓急,国难当头,你怎可顾着儿女情长?我没有责备过你,更不许你自己责怪自己,这事是突然发生的意外,真要怪,只能怪那些个擅作主张的贼子。
话虽如此,但高尘心中的愧疚却难以减少。
他总归是对不起她的,第一回意外,是三哥暗中所为,他却要顾及朝堂局势,无法给她一个交代。
这回,亦是因他贵为皇子,被迫终止大婚。
晴儿善解人意的体谅他,他却做不到轻易释怀。
真的没关系,孟慕晴柔声劝解,古语有云,好事多磨,许是老天爷见我们一路走来太过顺利,所以故意为我们添了些麻烦。
她俏皮地冲高尘眨眨眼睛,试图缓解他心中的愁思。
呵,你啊,高尘终是笑了,总有那么多歪理邪说。
我这叫以理服人。孟慕晴松了口气,微笑反驳,朝廷眼下是个什么态度?会否调兵支援边关?派去边陲调查的官僚,又是谁?
父皇下旨以操练兵马为由,调三万骑兵明日启程赶赴边关。虽说是操练兵马,但明眼人谁会不知,此举是为提防草原侵犯?
唔。孟慕晴点点头,圣上这回的圣旨下得倒是雷厉风行,点谁为将?
我。他曾接管骁骑营,战功累累,自是不二人选。
什么?由你率兵前往边关?孟慕晴腾地站起身。
边关啊,那是什么地方?两国随时会交火开战,一旦去了,就有受伤的危险!更不用说,至今留在边陲小镇上养伤的星罗爵炎,那人满腹算计,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朝廷那么多武将,为何非要选你?
我是皇子中唯一一个背负军功者。仅凭这一理由足矣,晴儿,事关边关安危,交与旁人我不放心。
朝中为调兵一事,已有争执,谁都无法保证,会不会有人在途中做手脚。
便当是他多疑,可这事关系重大,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出不得。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必须去。斩钉截铁的话语,叫孟慕晴顿时失声。
她怔怔看着高尘,此时的他,就像一只苏醒的雄狮,危险却又散发着叫人沉醉的魅力。
他就是这样的人啊,视名利如粪土,一心只盼着天下安宁,百姓安康。
若非如此,前世他又怎会死在旁人的算计里?
眼睑涩涩地合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在胸腔里弥漫开来。
这是她孟慕晴看上的男人!
一个心有沟壑,一心大义的男人!
路上需要的行囊,我夜里替你拾掇好,这一路去边关,干粮、衣物、盘缠都少不得。
对不起。高尘伸手一拽,将她揽入怀中。
他曾发过誓,要许她一世无忧,可在本该是他们大婚的当日,不仅状况连生,就连他,也要为了天下人的安定,离她远去,留下她一人在京中守候。
他高尘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爹娘,对得起世上万民,却独独亏欠她太多。
圈在腰间的手臂猛然收紧,耳边是他愈发低沉、急促的喘息。
孟慕晴微微侧目,瞥见他满是惭愧的神态后,心像针扎般忽地疼了起来。
别这样,弄得活像一去不回了似的。话刚说出口,她忙呸呸两声,看我这嘴,尽说些胡话!
高尘扬手截获住她正欲往嘴上拍的小手,眉峰不赞同的皱紧:不许折腾自个儿。
知道啦。孟慕晴应了声,坏的不灵好的灵,他平平安安的去,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你此去谁为副将?还有,皇上命你率军,这查案的事,是否也一并落在了你身上?
张冷本想毛遂自荐,但京中少不得他,父皇调派了张将军与李将军为副将,随我同去,至于查案,高尘的语调徒然一冷,则交给了京中巡案。
那人不是高湛的党羽吗?
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泛起些许不安来。
不过此案不易查,我奏请父皇加派人手,父皇已经准了,增派新科状元张泽海一道追查。
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害她方才吓得够呛。
孟慕晴有些心有余悸,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高尘重拾笑容,他怎会让她知道,他便是想看她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呢?
你嘱托清讫去办的差事,我听说了。
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孟慕晴忐忑地问道。
你若不做,我亦会命人去做。她的心思与他不谋而合,又何来责怪一说?
闻言,孟慕晴不由展露笑靥。
若天下人皆有你这份爱国之心,大阳又何惧番邦?可惜,人心不可测,每每战事起,必有心怀鬼胎之人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