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疯女人现在正坐在我对面.安静祥和的绣着花样.见到这一幕我是颇为惊讶的.
“凝妃娘娘.覆雪來看你了.”
饶是嬷嬷这般唤她也不曾有过动静.
从侧面看向凝妃.她的面孔是非常端秀的.气度也非常的好.就算是她在疯癫的状态下.但总是让人感觉到亲和.这也是为什么一个被废逐到冷宫的女子.我还尊称她为凝妃的原因.
她有一个皇子.那么她同她的儿子就是皇储争夺中的牺牲者.
这么算起來.穆重擎何其幸运.满朝文武里.他有文家景氏相持.武家里有莫家相互.
“嬷嬷.你可是这道毓清帝的生母.”
她点了点头.可也有些忌讳的样子.我这话问得乖僻.她是这宫中的老人.自然是清楚二十多年前的事的.
看了一眼还在低头绣花的凝妃.她坦言道:“二十二年前的大凌并不像现在这般繁盛.那时候的洳光帝已经是高岁了.那位娘娘也是大家族的的小姐.当时她孕育毓清帝的时候我家娘娘乃是新一届的秀女.绣合皇后也是那一年一同进宫的.那位娘娘诞下皇麟的时候.先帝欣喜万分.随即就立了长子为太子.而后三年.我家娘娘同绣合皇后都怀孕了.当时也正是立谁为大凌一国之母的争锋时期.那位娘娘命薄.说是夜半猝死了.躺在先帝的怀里死的.”
听到这里我特别想问.先帝爱的到底是哪位娘娘.但是帝王家的.哪來情爱只说.
“绣合皇后的娘家是朝中贵族.再加上时年她的儿子出世了.因为这几层干系.朝中大臣们忌惮她陈家.保举她为皇后.可沒过多久.先帝爷驾崩了.娘娘的皇子晚了三个月.出生之时连生生父亲都沒有见过.他身份不如皇长子.那一年凝妃被逼疯.被绣合打入了冷宫.我在这冷宫日日诅咒那绣合不得好死.沒想到笑到最后的是皇长子.他毕竟是太子啊.绣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苦心经营都付诸东流了.”
说到穆重擎继位,老嬷嬷也就不说了.这二十年的事.她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我似乎也能明白.那样一个艰难的岁月谁也不愿再次提起的.原想从嬷嬷这里再了解一点关于穆重擎的事.但却也无从下口了.他年幼丧母.年仅六岁挑起一国之担.皇帝.不过是外表风光.实质上早已千疮百孔.
就在我心下正为穆重擎叹息的时候.凝妃‘呀’的一声.她正举着自个儿的手指头.上面留了一点血.
“主子.又弄疼了吧.下针的时候不可分神这可是您教我的呀.”
他们主仆自然是情深的.二十多年.二人只见都可以‘你我’相称了.
那人举着手里的绣样.小孩一般哭道:“绣不好.嬷嬷.绣不好.”
嬷嬷接过來一看.笑道:“哪有绣不好.叫小皇子看到这个‘凝’字.自然知道是你这个做娘的绣的了.”
嬷嬷这般劝慰.她立马破涕言笑:“是啊.儿不嫌娘丑.只是昨夜.他.明明來了.为什么不來看我.”
她睁大着双眼.像是孩童的天真.我心底确实极为震动.她说她的儿子昨夜來过了……是谁.
“嬷嬷.叫覆雪看看娘娘的绣样可好.”
嬷嬷喜庆的给我送过來.顺便转移了话茬:“对对对.叫覆雪看看.她说好啊.娘娘的绣宫准沒错.”
于是凝妃期盼的看着我.
我接过一看.将新下的错愕尽收.从容道:“真是好看.这‘凝’字娘娘是一直绣的这般别致精巧的吗.”
凝凝一听我的赞叹.她嬉笑道:“这样好看.”
嬷嬷笑道:“娘娘的手啊.是这宫里上下最最精巧的.以前啊.那些娘娘的.求得娘娘的一件绣样都是随身携带到处炫耀的呢.”
我知道是嬷嬷夸张了.这凝字这般精巧.已经疯了的人.还能将这个字绣的同二十多年前一个模样.只能说明这凝妃每一个作品完成之后.都会绣上这个‘凝’字.千锤百炼之后才有这番的功底.
走下山区.我脚下一阵酸软.已是支持不住.像前扑去.还好宝凉眼明手快.
“小姐.您方才还好好的.这是身子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看來我刚才掩饰的不错.就连宝凉也察觉不出來.
望着远处的山水.我心中的震荡一时真的不能平复.
顾倾源.你这般处心积虑为的到底是什么.
“宝凉.我要见皇上.”
“什么.”
我盯着她.表示心意已决.
“小姐.你……现在是带罪之身.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进出豫樟宫了.”
对.我现在是带罪之身.不能.
如果我将我对顾擎源身世的怀疑告诉穆重擎.那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继续重用他吗.
以我和顾倾源七年的师徒情分來讲.我也不可这般轻举.再说他又是我爹爹的得意门生.他十六岁那年我爹爹收留他到府中.这其中是不是牵扯着我们景家的.我爹爹虽然赏识贤能.但为人及其谨慎.那是不是说明.他对顾倾源是知根知底的呢.
一个人有着人中龙凤的出生.却过着乞丐般颠沛流离的生活.那他心中的是否有积怨.
我不敢往坏处想.我不敢想.这个青山绿水间走出來的男人身上的书香气息只是一种伪装.他现在这般努力.又是为了什么称谓莫老将军的乘龙快婿.他不是不喜欢莫涤蕴的吗.他不是一直为不阻拦我入宫而后悔的吗.
我……该怎么办.
走到园中的时候.小李公公一行已在等候了.
我忙收敛了思绪.向他走去.
“奴才见过主子.”
“公公多礼了.适才同宝凉在园子里走了一圈.”
公公点点头:“既是这样.想必主子也饿了.正巧皇上派如才送來高点过來.主子快尝尝吧.”
我点点头.又有丫头从食盒里拿出数样糕点摆在桌子上.
我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甜入心肺.
这才想到.这段时间我是不是太闲适了.
“公公.这冷宫怪冷的.怎不见其他人來.”
“主子放心吧.有皇贵妃在.有谁敢來冷宫找您的茬啊.”
“公公这话说的不在理.覆雪如他们所说罪孽深重.太后那边.怎会如此轻易放过.”
端嘉那人.睚眦必报.这回抓到我们景氏这么大的把柄.现下还不动手实在太奇怪了.
公公凝了神色:“不瞒主子了.这几日皇上彻夜不睡的.就是为了救您出去.更是不甚同太后‘伤了情分’.就连罗云王都从狱中出來了.”
“皇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禁问出口.穆重擎的心思.我真的是猜不透.也不敢猜.他是至高无上的王.而我……
听我这么一问.小李公公急了:“小主子.您怎生个这般不明白呢.皇上呀是将您打心眼地的记挂了.”
“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我是景家的女儿.不是我二姐的小妹吗.”
这两重身份一直是我心底的疙瘩.
“主子若是这般想的话.莫要怪奴才说话难听了.奴才侍奉皇上十余载.您还真是第二个这般叫皇上牵肠挂肚的人.”
看吧.连他也承认了.二姐是穆重擎最重要的女人.陷入爱情的女人难道都向我这般对以往的一切都那么耿耿于怀.如果是这样.穆重擎是何等胸襟.才能对我和顾倾源的过往只字未提.
我站了起來.很是郑重得对小李公公说道:“劳烦公公对皇上说一声.覆雪有于他.望他好生爱惜自己的身子.”
小李公公本就是佯装对我生气的.现在听我这般说來.立马欢喜道:“小主子还真是矜持.总之.您能理解皇上的心意也就不枉他如此待你了.”
望着小李公公的离去的身影.我更加头疼了.我该如何选择.
一面是如此努力为了迎接新的人生.又是对我情深意重的顾倾源.一面是一个帝王不顾身体的继夜关照.
我景覆雪究竟何德何能.
首先我要从这里出去.再者我要查明顾倾源的真正意图.如果我沒猜错.他和穆重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用端嘉的话來说.如若是先皇的子嗣那便都是皇位的继承人.
如若是我爹爹知晓他的生份还去收留他.那么我爹精心策划的到底是什么.将我们三个女儿相继送入宫中还不够吗.
还是说.大姐的柔弱无能.二姐的针锋相对.还有我的初入宫中都叫他太失望了.
我爹身为一国之相.论能力.论自谋都是拔得头筹的.
我恐惧的是功高盖主.不得不说穆重擎是个有疑心病的皇帝.我们景家的百年基业.
第一次.我那么清楚地意思到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这段日子以來我是不是太将自己置身事外了.冷宫外已经是热闹非凡了吧.我们景家已然是一个笑柄.二姐虽狠.但又能护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