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忧思过度
蒙头蒙久了难受.曼纱华将锦被撤下.看着芙蓉帐暖.一朵朵芙蓉花开的正艳.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从眼角滚落.
累了就睡.闭眼.沒有梦.安安静静的.
近日來.难得这样沒有梦的入睡.像是一脚踩在了棉花里.反弹不出來.一直睡着.也不见醒.
“巫女还沒醒.”念儿双手捧着一袭新的巫女服式款款走來.询问敬婷道.
敬婷本是坐在床榻下边的.忙起了身向念儿行礼.道:“还睡着.也不见发话喝水什么的.”
念儿将衣衫挂在竹架上转身道:“从昨儿就开始睡到今还沒醒.不会梦魇醒不來了吧……呸呸呸.我这说什么糊涂话呢.真是.”念儿懊恼着.前去将芙蓉帐暖轻轻掀起.只见她满脸通红的.还在睡着.
念儿轻声唤道:“巫女……巫女.起來用膳吧.”
伸手触摸额头.果然滚烫的厉害.“快去请太医.巫女额间发烫.怕是病倒了.”
“是.这就去.”敬婷忙推了门.向外跑去.
敬婷去太医院一请.请來的倒不是一位太医了.而是整个太医院的上首.一一聚满了巫女居.随后国王王后也一应到齐.
宫中消息渐渐传出去.巫女因体恤百姓.终日焦虑过度病倒了.民间又纷纷送上了还愿灯.为巫女祈福.
“太医.巫女怎么样了.”国王在大殿内焦急的來回踱步.见着出來的太医.忙前去询问.
太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回禀国王.巫女这是心病.终日忧思过度.再加上不注重身体就倒下了.”
“什么叫做忧思过度.”国王立眉.“投毒一事已解决.还有什么可焦虑的.”
“王上怎么也说起了这样的糊涂话.”王后拉了国王的衣袖.柔声道:“苏师父和苏嬷嬷曾都是巫女身边的人.如今都一一去了.想必是心里受不了吧.”
“苏鹏.”国王冷哼一声.“使得东夏城大乱.害巫女承受这些罪过.实属该死.沒什么好难过的……”他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下.继而又道:“至于苏嬷嬷.早前不是你身边的人吗.都是有罪的人.有什么好记挂着.”
国王话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再看着王后.兀自转身.坐在了上座上.端起茶盏押了一口.
“有罪.”不知何时起.曼纱华已经站到了门栏边上.她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落地长袍.咬唇问道:“有罪还不是父王您定的.任何罪过的源头还不是……”
说到这时.她顿住了.看着座椅上的国王.面色阴沉的厉害.突然觉得.当众顶撞他是这样的不妥.那日晚间渊著对她说了.这是国王的秘密.他不希望别人知晓.既然自己无意中窥探了.就应该守口如瓶.不要再说出來……
她慢慢从门栏边抽回了手臂.淡淡道:“沒事了……”继而转身回房.
“华儿……”王后见着自己的公主面色不佳.担忧的痴叫了一声.国王立即睨了王后一眼.自知不对.忙改了口道:“巫女.且慢.”
“母后……”曼纱华艰难的转身.漫步走來的王后是她眼前的虚影.晃晃悠悠.只能依稀辨别得出王后是在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巫女.”念儿眼疾手快忙扶住了她.一旁的人都在焦急的唤着她的官名.可她听闻着声音.心下却一片凄凉……“我叫曼纱华……”
除了渊著.他人都是这么叫她的.就连自己的父王母后也不例外.慢慢她怕连自己都要忘了自己的本名是什么了.她究竟是不是在为自己活着.
近期來.接二连三的晕倒.真是不景气.还老对着渊著吹牛说自己的身体是何等强健.
在睡梦中.她只能感觉得到.有人将她抱到了床榻上.太医焦急的诊断着自己的症状.然后一一商讨之后才做了定夺.该给巫女服用什么药材.该给巫女做什么样的针灸.估计巫女会多久醒來.多久能将病将养好.
巫女一病.东夏上下皆是慌乱.
曼纱华又醒來时.见着国王坐在自己的床榻旁.一旁有王后陪着.一大群呜呜泱泱的太医不在了.就连贴身伺候的念儿也不在寝殿内.
她伸出手扯动了一下锦被.本是发着愣的国王回过神來.自知私下沒有他人.便缓声问道:“华儿感觉可好些了.头还晕吗.”
曼纱华默不作声的往后缩了缩身子.然后将锦被紧紧的裹在自己的身上.这是本能的反应.其实她不想.却身体还是这样做了.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忽地看到国王停滞在半空中的手.她明白了.她的父王想亲昵的抚摸她的额头.却被自己不动神色的躲过.是因为那个曾经疼爱自己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那个曾经哭泣时抱着自己.难过时哄着自己轻拍自己后背的双手.已经不是原來她认为的双手了.在躲避国王的同时.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撕喊着.
天使:“他是你的父王.他那么爱你.你这样做不怕他难过吗.”
恶魔:“即便他是你的父王.他也是一国的国王.亲人对于他來说不过是掌握江山的权利罢了.苏鹏是、苏嬷嬷是、落微是、或许就连你自己也是.”
天使:“他只是单纯的想勘探你还难受吗.身体还发烫吗.他对别人是怎样那是别人.可他对你是无人可以替代的.看看他焦急的模样.你真狠的下心吗.”
恶魔:“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能有什么好的.”
天使:“总有不得已的苦衷.”
“……”
曼纱华的思绪越來越乱.一方不忍责怪.一方又不肯原谅.她到底该怎么办……“著哥哥……”在心中她轻轻的唤着.眼神飘向门口.可是根本无人前來.
国王瞧见她的样子.心中不禁划过一丝失落.脸上干笑着.向王后说道:“瞧这孩子.几日不见.竟然认生了.”
王后面容上也带着慈笑.她看着曼纱华道:“太医说了.华儿再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可能刚睡醒.劲儿还沒有缓过來.怎么会认生于王上.”
“也是.哈哈哈.”国王兀自笑着.终.只拍了拍锦被.道:“好好将养着.日后父王和你母后再來巫女居看你.”话毕.他看了看窗外.落雪.枯树.转头又道:“马上就到安宁十二月了.南王早前承诺过到时会送你件礼物.往后的每年都送.直至你出嫁.不知今年又会送些什么奇怪的玩意來.”
他说着笑着.与王后一起携手离开了巫女居.
“恭送王上.王后.”念儿等人跪拜着送他们离开.
直到他们走了.曼纱华才的道:“恭送父王母后.”
一病又是半月.渊著、渊辰、渊芙染.倒是有來时时看望.每次來曼纱华总是病怏怏的睡着.也不见起身.陪在寝殿内说会子话.曼纱华便是咳嗽不止.贵客们赶紧作别.让她好好喝了药休息.
《女则》还是一味的不离手在看.心思却也一直不在书上.每日只略翻一二页.便再也看不下去.将书搁置在一旁;拿起画笔描绘.画画也亦是.每日只画一二下.便将画笔丢下.做什么都是厌倦的.整个的灵魂像是被一场火焰.一场谋杀.都给一一带走了.
无论念儿的怎么安慰劝说.无论渊著的怎么陪伴.她就像是被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里面只有她自己和昔日的种种.不愿接受现实.也不愿自欺欺人.她清楚知道近來发生的一切.就是不想去再接受新的事物.
次日.午后.曼纱华捧着一本诗词书.坐在窗栏边.映着外头的光线.一边擦着鼻子.一边读着诗词.越读越是朗朗上口.读到雪、枯树、乌鸦.她的兴致也來了.她叫念儿在院子里生了暖炉.然后移驾去了大槐树身下.坐在景荣置成的木椅上.将双腿搭起來.一边读着诗.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致.去理解诗中内容.
门口一个穿红色宫装的女子匆匆的走过.恰巧这一幕叫念儿瞧见了.忙去.门口呵斥一声:“见着巫女在院内坐着.怎的也不知行礼.你是哪个宫的.这样不懂规矩.”
规矩本是.无论那个宫人从主宫门口经过.若是看到一宫的主子在苑内.便要止步行跪拜之礼.现在更何况是巫女.
听见念儿说规矩二字.本是看着泛黄纸页的曼纱华.猛地抬起了头.看向门口双手叉腰的念儿.
便也抬步向前.
匆匆走过的宫女.身子僵在了原地.背对着念儿.念儿瞧见曼纱华走來.更是撞着胆子高声道:“说你呢.还不转身过來行礼.巫女都移驾到门口了.”
少顷.红衣宫女慢慢转身.低下头去.跪拜在地上.恭恭敬敬行礼道:“巫女万安.”
曼纱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跪着的宫人.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愈來愈浓.这声音她记得.“抬起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