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什么疯.”
南邰瑜如此道.面上神色不善.
耶律铮云一开始以为她是羞涩.现在.四目相对.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其中的强烈不愿.
本來极好的心情.便那么被破坏了.他怎么会以为.面前的女子.真的放下所有.愿意和他在一起了呢.
“对.我是发疯了.”
他冷笑.猛地掐住少女的下颔.一字一顿:“我疯的相信你前几日所说的什么一生一世.我相信你对我的那一句句许诺.我根本便不是疯了.我还傻了.”
手猛地放下.不愿意再看少女一眼.转身便要离开.他想.自己现在需要冷静一下.否则的话.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做出些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他还清楚的记得.少女几度差点丧生在他的手中.
“你是傻了......”
身后.传來少女的声音.若是她尽力挽留.若是她抱歉.他也许还会犹豫是否要轻易原谅.是否要这么容易便回头.而现在.她的反应.将他的那一丝隐忍彻底摔落在了地上.裂成了碎片.脚步停下.手.重重地捏成了拳.
少女的声音还在继续.轻轻渺渺.恍若烟尘一般:“我的身份.怎么可能.嫁给你.我是......”
后面的话语.她含糊着.无法说出.而他.却觉得自己的心.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转变:“你只是前朝公主.虽然身份有些尴尬.但是岂不知.这正是最尊贵的血脉.历朝历代.娶了前朝公主郡主的人.还少了吗.”
他转过身子.与她隔着几步相望.他这样告诉她.仿佛是一种肯定.也是一种告诫.她只会是前朝公主.
那双黝|黑的眸子.在这样告诉她.在这样告诫他.一抹异样闪过.脚.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你的意思是.”
她在怀疑什么.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可是.本能已经替代她做出了选择.
耶律铮云看出了南邰瑜的惊疑不定.他暗自懊恼.面上的表情却是自然之极.不流露出丝毫心事:“我知道你的为难.但是.相信我.”
“我能相信你吗.”
南邰瑜一步步上前.重新站定在了男人的身前.这一次.是她主动.她紧紧地盯着他.不放过每一丝每一缕的神情变化.似乎要将他的内心彻底地看穿看透.
“只要你愿意.”
耶律铮云肯定地回答.他的面上重新现出了温柔的笑.便是那张邪肆狂放的容颜.也仿佛多了些江南春雨的细腻.
那个最大的秘密.她始终不敢不愿说出的秘密.她真的.要对他保守一生一世吗.她真的.能够一生一世也不会泄露吗.
“宫中有一颗梨树.是我最喜欢的地方.陪我去.好吗.”
她微微侧仰着臻首.阳光细碎地洒落在琥珀色的眸子中.闪亮亮.宛若最美丽的星子一般.惑人心神.
世间事情.便好像总是在经历一个又一个相似却又不同的轮回.那一次.他想要她陪着去一个地方.她的回答.是一声好字.在那里.她与他.度过了一段最平静美好的生活.可惜.她总是忘记不了某些人.某些事.然后.她的一度背弃.伤她至深.
而现在.她在邀请他.他不知道.她要带他去什么地方.这座宏伟的宫殿.她了解的.比他清楚.比他深刻.他深深地凝视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望进了眼底:“好.”
两个人.并肩而行.秋日的阳光下.一道伟岸.一道纤细的身影.渐渐地融为一体.凉风吹拂.沒有吹散那份融合.恍惚间.飘起的袖摆下.却是一双不知何时相互握在一起的手.那么的融洽.那么的美好.
一双眼睛.遥遥地望着.望着那独独属于两个人的美好.容不下任何第三者的默契.却步.
..
容涵宫.很美的名字.却不能够让人忽视.那在巍巍皇宫中.显得异常显眼的破落甚至是衰败.
耶律铮云本來不知道这是什么所在.可是.在看到那宫殿名字的一刻起.调查得來的信息灌入了他的脑海.身边的女子.正是在这座宫殿中长成.她昏睡了一年.他根本便将这里忘却.只是想要她醒來便好.哪里会再去探究这些看似重要.实则无干之事.
抿了抿唇.沒有言语.他隐约有种她要讲些什么的错觉.脚步.微微顿住.侧首.望见的是身边少女催促的眼神.
半张无暇的容颜.粲然一笑.绽放着独特的风姿:“我很想念那棵梨树呢.”
明明在笑.恍然在哭.
本來只是犹豫.不知说破那件真|相会产生什么后果的男人沒有点穿少女拙劣的伪装.他迈步.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向着那石阶之上而去.那么稳定.那么坚定.
似是被他的坚定所感染.她的那哀伤的笑.慢慢地收敛.不愿意再去假装.到了这里.已经沒有了任何再假装的必要.
破败的宫室.堆积的落叶.残桓的断壁.这里.比起已经经历了两场宫变的宫廷.显得更加像是饱经沧桑.
让耶律铮云意外的.是她的眼中沒有世事沧桑的慨叹.沒有对这座宫殿的怀念之情.她只是带着他.穿过层层破败的廊柱.走过丛丛枯黄的杂草.终是停留在了一棵梨树之下.
不是开花的时节.已经过了结果的时期.现在的它.只是那么一棵印刻了太多记忆年轮的沧桑证明.
纤纤的手指轻轻按在树皮虬结的枝干之上.细嫩的肌肤.被割得微微刺痛.她抚摸着那上面即使经过了如许岁月.也不曾消失的那一道道年少之时刻画的痕迹.眼前.仿佛出现了少年岁月中.与另一人相伴嬉戏的美好.那是她少时唯一的快乐源泉.
耶律铮云始终站在南邰瑜的身边.不询问.不打扰.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是陪伴.她若是愿意选择说出些什么.他听.她若是不愿意诉说.那么.他随时可以为她敞开一个暂供栖息的怀抱.
“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
耶律铮云心底一恸.他沒有查出那个占据过她心房的男人是谁.可是.他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点点滴滴的回忆.总会让人将相处的不想要忘怀的每一点细节都铭记.自然.忘不了那时候.她身上受了三十鞭子.那样脆弱的时候.在昏睡中.紧紧地想要攥|住的.其实自始至终.都不是他.
他沒有言语.也许应该庆幸.她选择的.是告诉他.是一个了断.深埋在心底的创伤.只有让那化脓的伤口重新绽裂出鲜红的血液.才会真正地恢复.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样子.从梨树上一跃而下.那时候.我记得.自己都被惊艳了呢.”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自始至终.她始终不会忘记.也忘怀不了那一刻的美好.不论后面发生多少的杀戮阴谋.不论.后面发生了多少不可挽回.
“我感激他.”
是他.让她的年华.有了色彩:“流年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宫廷.可是.他在这里.陪了我三年.”
整整三年.
她诉说着那个少年为她做的那些傻事.她诉说着一个男人.怎样去保护着.爱着他所在意的人.耶律铮云静静地听着.始终不曾打断.
“我总是想着.若是母妃不是......”
不是什么.
她的唇微微张合.却再也无声.少女静静地望着那棵岁月的梨树.追忆着已经逝去的曾经.男人站在少女的身后.为她遮挡阳光.为她遮蔽风雨.在她的身边.守护.这样的画面.很美.美的.刺目.
不愿意死心.终究是跟來了这里的男人.他的手.按在廊柱之上.无声无息间.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
耶律铮云的武功不弱于他.他只能够这么远远地望着.远远地跟着.远远地痛苦着.他不知道.她对他说了什么.他不知道.她带耶律铮云來到这里.究竟是怎样的心理.可是.很痛.很痛.痛的快要窒息.自从再次醒來.以为已经不会再经历这样的锥心之痛了.原來.都是假的.假的.
手腕猛地被攥紧.那是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他清醒了一瞬.望见的.是面前的斑斑血迹.五指.深深地扣入那个被他内力融了的坑洞之间.这一次.忘记了使用内力.只是血肉之躯.如何是木石的坚硬.
“跟我走.”
耳中.响起细细的宛若蚊蝇的声音.宫流年冷静了下來.然后.自由的那只手.沒有丝毫迟疑地劈落那只不输于自己的纤细的腕子.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他沒有忘记.动用传音入密.神情间的冷漠.在那张漂亮的容颜之上.铸就了一层冰层一般.冻得人瑟瑟发冷.
比起他的武力威胁.反而是这样漠然冷凝的自始至终不曾改变的姿态.更加地伤她至心死若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