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去睡觉吧.”长华上仙瞧流苏正兴奋.丝毫也沒有半点要睡觉的意思.所以才说了这么句话.
流苏撇撇嘴.这个时间还沒到她睡觉的时候呢.
但是师父的话.不敢不从.流苏只得爬上自己的小床.因为下界历练.所以所有的法术都不能再外人面前使用.即便是要用.除非迫不得已.事后还要抹除对方的记忆.所以他们的生活习惯也要与当地人相似.
不知道婼珠仙子去了哪儿.但是流苏敢肯定.以她对师父的德行.肯定不会轻易罢手.但是她也不好说些什么.这毕竟跟自己的圈子还是太远了.
夜色正好.窗外琴瑟和鸣.长华上仙还在盘息而坐.流苏一个翻身便把盖在身上的被子翻到了地上.声音不大.但是却被长华上仙听见.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便起身捡起落到地上的被子.重新给流苏盖好.
瞧这个小脸迷糊睡梦的模样.长华上仙脸上酝酿着异样的情绪.
翌日.流苏朦朦胧胧的醒來.瞧见在房屋的正中间.那红木上已经摆好了膳食.流苏摸着已经饿憋了的肚子.赶紧上去抓着馒头吃.长华上仙倒是不需要吃东西.但是流苏的小身板可不行.
“吃好了.为师就带你去抓妖.等会儿把这里清洗下.”
“唔哦.”流苏嘴里还塞着东西.所以说出來的话也表达的不是很清楚.但长华上仙却不计较这些.淡漠的回头.
流苏见师父这就要走.张嘴便说:“可是师父.我们來人间历练不是不能够用法术的吗.”
长华上仙回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此乃真意啊.流苏点点头.师父的话每次都讲的博大精深.她的小脑袋根本运转不过來......希望师父不要像童璞那般.说她蠢吧......
流苏把面前的膳食巴拉巴拉吃完.便收拾东西屁颠屁颠的跟着长华上仙.此次的任务好像是邺城主的小姐.听人说她得了怪病.整天魂不守舍.每天对着面前的镜子自言自语.神似疯癫.
路过的道士说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却也说不出來是个什么东西.
师父最喜欢做的就是这种事.装神棍.哎.谁叫他是她师父呢.沒办法.还是得屁颠屁颠得跟在师父身后.
师父说.这是件上古遗留下來得神器.但是中途被妖化.成了吞噬人魂魄的妖器.而之中的阵法制造出來的幻境.能够让人心甘情愿的魂飞魄散.
长华上仙看着流苏.流苏顿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师父说了.“必须要有人入梦.才能够将幻境解除.”
流苏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么师父.要是连我也走不出來呢.”
长华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给那双阴晴不定的眸子染上了层阴影.“若是走不出來.那么七天之后.魂魄就会与身体脱离.永生永世备受苦楚.终究得不到轮回.”
流苏浑身炸起來毛.这么危险的事.师父你舍得吗.
“邺城城主.想要我徒儿救你女儿是有条件的.”听着长华上仙的话.邺城城主老泪纵横.他的女儿面临如此绝境.若非听人介绍这个俊朗的已经非人类的男子是可靠的.必然不会邀请.所以他已经不奢求别的了.
“只要您能够救我女儿.三千两黄金都沒问題.或者.你把我的命拿去也行.”
师父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的命.只需要你将这件器具给我.”师父说的是器具而不是神器.看來有些时候.师父也指不定说的都是真话嘛.但是师父.你不问问你徒儿的意见就擅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邺城城主见这位道长要的是这件差点害死他女儿的东西.绝对沒有半点反对.这件东西.他早就想砸烂了.要不是那位四处游走的道长说.要是砸碎了.他女儿的魂魄也碎了.他才不会把这件烂东西留到现在呢.
“那绝对沒有问題.事后道长想怎么拿都行.”
见邺城城主同意.那么长华上仙也沒什么好说的了.拎着想要逃跑的流苏.左手的拂尘轻轻一晃.流苏便直接陷入了沉睡.正要腹诽师父怎么这么不顾她死活的时候.突然传來一阵哭声.她看到了那个邺城城主的女儿.静默的坐在古树旁.
(一)
遇到他是莫名其妙來到这个幻境的开始.
沒有日.沒有夜.只有一望无际的zi色天幕.摇曳千万年的湛蓝古树.一处火山.一口井.一朵永远也开不了的花然后茫茫沙漠.
一魂树下.抚叶古琴.一魂斜躺树枝.奏着萧音踌躇.更多凝视这千年不变的天幕.叹息.
她知道的.这里千万年不过世间一念一刹间.无数天地魂寄居无数空间位面.他们触不到彼此也感知不到彼此.來这里的.都是有故事的人.重重幻境里.你能与我一起.这何其幸运.
虚空.只有永远也触摸不到的气流.或许.这是灵魂得以不灭的因果.她仰视他.仅一眼.似乎就穿越了光年.他在火山脚.鼓琴和瑟.她能清楚的看到.光晕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它吸收.伸长蛮枝.像个高傲得意而绝美的女人.得到它应有.而他的眼神.如此温柔.温柔得疏离了眼球.
再美的地方.也倦了.毕竟看过这么多天.
这里日日夜夜永恒不变.不知道因什么而來.在漫长的时间里如同掩盖了过去.不问初始.不问终末.
湛蓝色古树悠悠颤动.散出奇异的星点光晕.那口井.记述了所有护焚者的记忆.
不是被那朵花吸尽了吗.
不一样的.古树晃悠摇曳.如同薄纸轻碎.一切归于沉寂.
她犹豫片刻.树下.用古树身制作的古琴在苍白修长的十指间哀鸣.她下了树身.千百年來唯一的无奈.
在这面井中她看到了只属于他的记忆.
(二)
烽烟尽处.战乱纷飞.
桃林花木纷纷而落.像极了少女瞌睑安详的容颜.木屐踩踏酥酥响.某一瞬的刻意惊动.打碎一片晨露.桃木惊怒.
“頤哥哥.”鹅黄粉嫩的衣衫与随意扎紮的角辫显得人影晃动.幼小的身子一个踉跄直直扑到少年的怀里.小小的脑袋赌气似抬起.粉嫩的脸上黑黝黝的眼睛随时都可能挤出几滴泪來.
女孩不说话.仿佛只是等着少年的回答.
世间凝滞.桃花纷落.仿佛一切凝固了尘埃.如纤如凝.
好久.少年轻轻的笑了.温柔的阳光洒在桃花的晨露.铺陈在粉红香间红帐囊镜.这一笑.如沐春风.
“大概读书念晚了罢.”少年毫不负责任的回答.
桃林地铺满了席.
女孩撤了双角辫.梳了鬓发.在这处静谧得美好的桃林过了礼笈.梳妆镜台.一片祥和安宁.
阳光透过窗棂懒懒的铺撒在地.木质的沉醉只透露岁月悠长.
门外渐渐有了木屐声响.女孩放下木梳.颠簸着打开门.急切的心在触及时惊喜在离别时怯意.
“頤哥哥.”门外的少年温柔如水.一如往常.白皙修长的手指透露着书香和剑锈的气息.
而此刻.玩转着少女青丝长发.“漂亮了.”少女春心荡漾.余光晾过.少年的另只手里.捧着一簇桃花.
桃林间.桃儿酒.
磨盘滚动.细细碾着碎料.上年纪的古井静静而立.那流淌这清冽的泉.像极了少年的目光.温柔如水.等待的日子沒由來的十分漫长.这些波澜不惊的美好记忆如潺湲流水慢慢陈列.她重现他安好的模样.读书朗朗.
安无忘危.存无忘亡.
济人利物者.宁谢风华而甘澹泊.
世间芜杂.有虚有实.有真有欺.
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
他的声音.宁静而恬好.只是每放下书.前面都会轻扯着他的笑.“丫头.一碗桃儿酒.”沿路风光芜杂.小桥回望.纵使万物重华.浮生百态.
他只喝她酿的桃儿酒.静置窖久.醇而香.
记忆回转.石磨微顿满心悸.栏栅旁.小楫轻舟梦入桃儿酒.少年如温如酿.久散香.皙白长指微扣.“丫头.一碗桃儿酒.”
酒通久.只有岁月的酝酿.经得起时光的煎熬才有少年这般温柔的笑.
少年嘴角微扯.阳光斜靠.“丫头.一碗桃儿酒.”
烽烟尽处.毕竟战乱纷飞.
硝烟号角撕裂一切安宁的表象.如同潜伏在阴影的凶残暴兽等待着契机.尘土被无数战车搅拌.漫天黄沙在夕阳的血色里龇牙.
桃林的静谧终于被打断.少年走了.无声无息.
桃儿酒香甜可口.明明约好了的.秋去冬來.落日栏栅.她从深深的窖里取出上好的桃儿酒往斗里熨着.落雪的夜看着桃树枯枝与他对酌.他也承诺.世间所有的萧瑟景象都不可以出现在丫头面前.因为丫头就是那朵最美的桃.
可他就这样走了.在一个她睡过去的午后.沒有言辞.沒有承诺.轻轻的.仿佛还为下一年的桃林似景.那个如温如酿的少年从來就沒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