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漫天的飞雪.悄无声息的落了一夜.厚厚的积了一层惨淡的白.将那原本的多彩世界.通通的掩盖在了它无情的寒冷与苍白之下.
门外的积雪已然沒过了门槛儿.运送吃食的丫鬟.在一片白雪皑皑中留下了玲珑的脚印儿.印成一串串儿的.消失在了朱红色的大门前.只顷刻间.却被飘落的雪片埋得沒了痕迹.就好似方才那道美丽的倩影.从未出现过一般.
若笙怅然的望着这寂静苍凉的庭院.感受着这令人窒息的静.与眼前这片绝望的白.却是难以言喻的压抑与伤怀.
深深的庭院.紧闭的朱门.清冷的院落.皑皑的白雪.和一颗鲜活的.跳跃的.不甘被禁锢的心.
若笙将手中的玉佩轻轻地放置在桌案上.那是几个月前.进入京城时.楚珩亲自从腰间解下.放在她手中的那一块儿.
几个月的时光.却好似恍如隔年.当日的情景.虽然历历在目.只是那心头的悸动与温存.却已伴着生硬的占有与禁锢.化作了令人窒息的压抑与沉重了.
是保护.还是占有.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即便是面临风雨.即便是危难重重.她都要去面对.因为那才是她的人生.
她不想就这么一辈子.被他这样深藏着.保护着.禁锢着.活得好似一个沒有生机.沒有灵魂.沒有自我的搪瓷娃娃.
纵然的精雕玉琢.纵然的晶莹剔透.纵然的玲珑娇美.却是娇弱得一触即碎.脆弱得需要时时刻刻呵护着.才能得以生存.
可那还是她吗.这样活着还有何意义.不管有多美丽.多娇媚.多剔透.那也只是一个沒有灵魂的躯壳.
楚珩.你想要的只是一个沒有灵魂的躯壳吗.
“小姐.都三日了.闵小姐那边......”白鹭早已忍受不住这深院的禁.院中的寂静冷清.压抑的令人发疯.
“安心的等吧.总会有结果的.”能做的努力.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就这样静谧的望着窗外的飘雪.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门外传來几声沉闷的低吟.声音虽然不大.但身处在这片能让人发疯的寂静中.却也是格外的惊心.
随后有人将紧闭的朱门.由外推开.两道银白的身影儿.飞快的进入院中.
若笙起初被这突如其來的一切震惊了.手中也紧紧地握上了原本放在桌上的匕首.却在來人进入屋中后.才缓缓地放松了身体的警觉.
“若笙.是我.我來带你离开.”一身银灰斗篷的逍遥王.带着周身的雪片与寒气.出现在了若笙的面前.身后还跟着毅王世子赵允卓.
见到了逍遥王的到來.若笙顿时看到了希望.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喜色.遂吩咐白鹭:“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快走.”
“嗯.”白鹭急忙将藏于床下的行囊取出.背在了身上.披上斗篷就随着逍遥王一行人出了门.
若笙转过身來.停驻了片刻.抬起朦胧的眸子.柳眉微微蹙起.眸中点点荧光.凝望着安放在桌上的玉镯、玉佩.与架在一旁的古琴‘毋忘’.心头亦是纷乱复杂、怅然异常.
只此一别.从此再无牵扯.前尘往事终会似那片积雪.化雨成烟.消散得无影无踪.就此别过吧.宸旭.楚珩.保重了.也祝愿你们能得偿所愿.终成大业.
“若笙.走吧.”见若笙迟疑着.逍遥王轻声提醒.
“嗯.走吧.”若笙转过身來.心中已无留恋.再次抬起头时.眸中已然沒了凄苦与不舍.却换上了满满的自信与萧然.
坐上了安王府的马车.若笙的心这才稍稍的安稳了些.望着窗外被白雪掩盖的街道、屋檐.聆听着路边传來的叫卖、喧吵.若笙的心也好似脱离了那无形枷锁的禁锢.似只飞鸟般的脱笼而出.自由奔放.
兜兜转转的几条街.马车终于停了下來.逍遥王亲自动手.将若笙扶下脚踏.來到了红墙碧瓦下的一处偏僻的小门儿.逍遥王上前轻推朱门.带着身后的几人.进入了安郡王府.
若笙安静的跟在逍遥王的身后.脚上的雪早以将她的绣鞋浸湿.冰冷的似锥刺般疼痛.可心头的雪.却如春日般的融化着.逐渐消失了那股压抑的沉重.
穿过了几道院子.來到后院的罩楼前.逍遥王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來对着若笙说道:“我妹子如今住在这里.你便先与她同住.两人离得近了.也好就个伴儿.”
若笙轻声答了一句:“全凭逍遥王安排.”
刚一进入罩楼的门厅.只见一身穿茜色牡丹团花绣纹宫装的女子.从棕褐色的楼梯上行下來.疾走了几步.就來到了众人跟前.欢快的叫了声:“哥哥.你回來了.”
“嗯.”赵天傲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又转向了若笙.轻声说道:“若笙.这就是我那妹子.天霜公主.”“天霜.这位就是医好太子失忆症的那位奇女子.郑若笙了.”
若笙被逍遥王的满口称赞.说得有些羞涩.淡淡地一笑后.屈身道万福:“若笙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天霜公主连忙上前扶起她的玉臂.抬起一双清澈的眸子.毫无避讳的打量着若笙.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着:“沒想到你却是这样的年轻.又是如此的美.”
若笙被她的直言不讳说得更加的无地自容.连忙道了声:“公主谬赞了.今日得见公主真容.才知道什么叫做举世无双.剔透玲珑.”
赵天霜将若笙拉起.挽着她的玉臂.轻笑了一声:“哥哥.你可听见了.连郑小姐都夸我了.”
赵天傲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是.我都听见了.天霜是举世无双的.这世间只此一个.别只顾着说话了.门口儿的风大.里间儿拢了火.快进去围着火暖和暖和.”
里间儿的zi铜鎏金的熏笼里头.上好的红炭正在腾腾的烧着.正中央摆放了一张硕大的圆几.上头放置了一套精美的茶具.
墙的四周满是zi檀木的百宝.上头摆放了各式各样儿的物品.有硕大的龟甲.有精美的海贝.有羚羊的角.还有洁白的象牙.都是赵天傲从四面八方收罗來的宝贝.
天霜公主拉着若笙坐在圆几前.赵天傲、赵允卓也随着坐了下來.案头有宫女摆弄着繁杂的茶具.经过了繁复的程序后.一杯杯的香茶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若笙端起了手中莲花形的青瓷茶盏.轻嗅了一下杯中红褐色的茶汤.一股甜香扑鼻而來.品了一小口儿.口感轻柔香甜略带苦涩.是上好的大红袍.
“原來逍遥王也这般的爱茶呢.”若笙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望着逍遥王.柔声的说道.
“比起宇文宸旭來.我这般哪里算得上爱茶.只是图个享受而己.”逍遥王随口说道.并未感觉有何不妥.但当他抬起眼帘.见到若笙俏脸上的窘色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遂又轻叹一声问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二人到底是怎么了.”
“当日我为你送信.见他焦急得彻夜未眠.溜溜儿地在屋里转了一宿.來不急梳洗自己.就忙着召集所有人全城的寻你.”
“那日在兰芳苑.一名舞姬化作了你的模样儿.接近他意图行刺.而聪慧谨慎如他.竟然沒有察觉.只因与你分离的时日里.终日惴惴不安.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可这短短的十余日.他却又换做了一幅漠然绝情的面孔.连我前去求见.他都退避三舍.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说完此番话后.赵天傲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深感迷惑不解.
“原來庄亲王对逍遥王也是这般的冷漠.”听闻逍遥王的一番话.使若笙也陷入了思索.
“是呀.如果是为了天歌的招亲.他大可不必对我这般的冷淡提防.他娶谁不娶谁.干我何事儿.”
“什么.天歌公主的招亲.”听了逍遥王此言一出.若笙的脑袋顿时的一片空白.身形儿也跟着轻晃了一下.闪些跌倒.坐在旁边的天霜公主见状后.连忙将她扶住了.
见她脸色异常的苍白.天霜公主关切的问道:“郑小姐.你沒事儿吧.”
若笙连忙将玉肘支在面前的桌案上.低垂着眼帘.挡住了眸中滑落的清泪.轻轻地摇了摇头.却也呜咽得出不了任何声音了.
那一日.他一身月白长衫.英姿飒爽、玉树临风的出现在古树下.他将她深拥入怀.真切的说了声‘我不是故意的’.她深知他是无意之举.故而回了声‘我知道.’他感动得紧闭双眸.将她拥得更紧了.一句‘若笙.你真好.’难以表达他心头的感激之情.
而如今.那原本的无心.却变成有心了吗.难道这一切的变故.都是因为天歌公主的招亲.宇文宸旭.成为天晟的驸马.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见到她这幅样子.赵天傲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问道:“难道这件事儿.你还不知道.”
坐在一旁的赵天霜.虽然只听了个大概.但从若笙极端的反应來看.却也明白了七七八八.于是愤然地将玉手拍在案上.厉声道:“哼.这个庄亲王.竟然是个见异思迁的小人.我定让父皇.断了他的驸马梦.”
见若笙低垂着眼帘.肩头攒动着掩面而泣.赵天傲的心也被牵扯的阵阵的疼.轻叹一声说道:“我与他也算是相识多年.对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而如今他这般的行事.却真令我大为不解.他向來做事目的明确、有条不紊.很多事情都经过深思熟虑.才会做出行动.我们曾背地里为他起个绰号叫:六狐狸.可想而知他的诡计多端与心思缜密.可他最近的所做所为.可真是让人越來越看不懂了.”
“整个京城都在为太子大婚的事奔劳.那些别国的皇子更是忙于四处行走.拉拢关系.而他却整日的见不到人.听说就连大婚的事宜.都交给了贾君平全权处理.贾大人想找他拿个主意.都见不到人影儿.有时我真怀疑.他到底在不在溢春园.”赵天傲慢慢的道着自己心头的疑惑不解.这庄亲王最近的行为真是怪异得令人生疑.
听着他娓娓道出心头的疑虑.若笙慢慢地停止了哭泣.也开始思索着这段时间的变化.从何时起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自那日他从zi苔山离去.他说他的师父.楚珩的父亲.已经來到了中都.他要去拜见他的师父.那位一直深居简出的楚主.
一切的改变.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