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薇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还能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她以为她会像是无数的寡妇一样.守着自己丈夫的坟墓.抑或是一个牌位.了此余生.
也许作为一个公主.她会因为政治进行第二次联姻.她会变成里另外一个笼子里面的金丝雀.依旧过着和现在沒有任何差别的日子.只不过是从一个地方跳跃到另外一个地方而已.
但是在遇见了干宇之后.她的想法发生了变化.也许是因为有了期待.假如你不曾拥有过一样东西.你就不会怀念.也不会贪恋.可是如今她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就有了自己的贪念.
她知道自己不配.她是个寡妇.而且是个无能为力的公主.她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她身上还压着朝廷的锁链.干宇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子.他应该和他的妻子一起过着安定的日子.而自己只会给他带來困惑和危险.
可是那一日干宇沒有走.羽薇跟他说：“我知道你不敢.你什么都不敢.”那是气话.她心底是宁愿他什么都不敢的.这样他才能安全.
可是他说：“不敢的是你才对.你一直顾忌着你的皇族身份不是么.”
羽薇扭过头看着这个人.他第一次沒有叫她公主.第一次责怪自己.但是这句话却是那样准确地扎进了羽薇的心里.是的.她放不下的不就是安和这个名号么.她就是怕自己给皇家丢脸.她怕.也许这才是根源.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他们平常在傍晚的时候就会分别了.因为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被这里的宫女议论不休.羽薇怕给他带來什么麻烦.
“你该走了.”羽薇打破了沉默.
“以后都不见了吧.”干宇觉得自己有一股气凝结在自己的喉咙里.这个女子难得安静片刻.可是这样的安静却让他感到心疼.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就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娇艳欲滴.带着公主的贵气.乡野女子的洒脱.一点点狡黠和一丝丝的忧伤.所有的气质都恰到好处.这样的安和让人沉醉.和让人着迷.
他不想再见她了.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见.他现在已经濒临边缘.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沉沦下去.
“不见了么.”羽薇听了他的话.眼里闪过一丝的伤痛和失望.他可以陪自己下棋.陪自己聊天.陪自己喝茶.可是他们终究是君臣.终究不能再亲密了.“那我送送你吧.”
羽薇走到了门口.外面斜阳尽染.这里的仆人也都走了.这是羽薇对他们的特殊优待.因为她自己夜晚从來不要人伺候.所以这些仆人到了夜晚就可以去山下的夜市去玩.或者回家去看望家人.
空荡荡的院落里只剩下风声和他们的脚步声.还有就是他们的衣服摆动所的摩擦的声音.他们此刻多么希望这条走廊永远沒有尽头啊.可惜分别的时候总要來.
外面下起了小雨.羽薇抬头看了看天.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给你取伞.”
她的背影就像是一个精灵.在雨幕之中跳跃.不一会儿.她撑着伞來了.她的头发湿了几缕摆在白皙的脸上.嘴角微翘.将手里的伞递给他.
“假如我不是公主.你会不会爱我.”羽薇笑问道.
“会.因为我……”干宇的脸在雨中显得更加痛苦.他的唇变得青zi.
他不接她的伞.这伞已不能度他这样的伤心人了.“你怎么.”
“我已经……”干宇看着她的脸.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她就在自己的眼前.问自己爱不爱她.
羽薇感受到了他的手拂过自己的脸颊.他的吻像是疾风骤雨一样落下.他将她拦腰抱起.顺着刚刚走过來的方向走回去.
雨帘更加稠密了.院子里只剩下那把依旧撑开着的伞狼狈的掉在地上.被雨滴敲打着啪啪作响.
窗外是一晚的夜雨稠密.窗内是一床的春光旖旎.
这一晚.羽薇觉得她似乎长大了.她以前成过亲.可是她觉得现在才是真正地嫁人了.她的身和心都献给了自己深爱的人.不管以前如何.也不管明日如何.
天还沒亮.干宇就走了.再不离开.一会儿就要被人发现了.
走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害怕的.也是幸福的.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如何打算.可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他又要变得勇敢起來.
羽薇以为自己以后找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她以为这个人可以许给她未來.可是现实还是打破了她的幻想.
那夜之后干宇就不常來公主府了.他越來越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做做打算了.他觉得自己要建功立业才能跟皇帝提出要娶公主的要求.否则他们一辈子就只能有缘无分了.
那时候的洪灾还未完全解决.朝中正愁沒有人才.他再來的时候是和羽薇告别來了.他说他已经上疏给皇帝说他要去赈灾.
当初他來到这里做监工就是因为这个差事比较闲适.也原理朝廷.这样他就能够远离那些纷争.可是现在他必须要回去了.
羽薇亲手给她做了一个穗子.挂在他的腰间.她从不阻拦.她盼着他能回來.光明正大地在金銮殿跟的父皇说他要她.然后她就能穿着大红的嫁衣.正正当当地做他有名有分的妻.
可是等到了开春.她并沒有等到那道圣旨.等到的却是來接她回宫的轿子.
她收拾了几件寻常的衣物.换下了自己三年來一直穿的黑白.她看着镜子里那张已经稍显的有些衰老的脸.不禁觉得有些心痛.
“启禀公主.皇上让奴婢先提醒公主一声.好让公主有个准备.如今咱们宫里已经不同往日了.”那太监端着茶碗.一边喝水一边和她说话.全然已经沒有了当年宫里人对她的那份尊敬和恭维.
“还请公公指点.”她如今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只能客客气气地.尽管他们只是奴才而已.
“公主的生母杨贵妃前不久被打入冷宫了.还有您的舅舅也已经获罪.皇上圣明.知道公主一直在这里为将军守孝.和他们无关.所以公主回宫之后依旧住在旧宫中.皇上还念及公主的孝心.特批可以去看望废妃杨氏一次.”
“你说什么.”羽薇从椅子上面瘫了下去.身子靠在那椅子上面.原來已经翻天覆地了.那么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做这个公主呢.
“公主还请保重身体.皇上可是十分想念公主……”
那个太监说了些什么羽薇也听不清楚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娘被打入了冷宫.当年他们的温存难道只是假象么.难道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都毫无用处么.
羽薇知道她自己的娘亲是怎样高贵的人.她是怎样倔强的脾气.她会忍受的了这样的痛苦和侮辱么.她一直挂念的家族也败落了.这样的痛.她又该如何承受.她要回去.
“启程吧.立刻回宫.”羽薇收拾了一下.立即吩咐道.
帝都里的一切还是原來的样子.就连天空依然是像水洗过一样的蔚蓝.那些百姓都聚集在街道上看着这个当初最受世人瞩目的公主归來.她换上了最华丽的衣服.带上了那些沉重的首饰.像是游街一样地被那车带着在街道上面游荡.
她知道.有的人羡慕她.有的人同情她.这就是皇上所要的么.感叹他宅心仁厚吧不杀自己的女儿.觉得皇恩浩荡.竟然可以原谅罪人的女儿.觉得皇族高贵无比.
现在是春天了.可是羽薇的心里竟然比寒冬更要凉上十倍.终于來到了那扇朱红的大门前面.推门进去就是她熟悉的皇宫.可是现在又是那样的陌生.朝堂之上不再是同样的人在唱着同样的戏.后宫里的朱颜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她见过了皇帝.皇帝的脸也变得衰老了起來.她觉得很惊讶.她以为父皇是不会老的.可是现在却不得不相信现实了.她和他沒什么话好说.她不能责怪他.可是也不能原谅他.
“羽薇.你回來了.这三年过得可还好.”
“还好.让父皇挂念了.”只剩下这样的客套话.再也不能在父皇的怀里撒娇了.再也不是那个最受父皇宠爱的小女儿了.
她去看看自己的母妃.可是看到的却是那样的一个疯女人.她胡乱叫着一些人的名字.她听得出.那些人都是舅舅和家人.她说：“你是谁.”
“母妃.我是羽薇啊.我來晚了.”她泣不成声.可是就算她一直到在.又能如何呢.只能眼睁睁看着罢了.
“羽薇.你是我的羽薇.你还好么.你父皇把你也送到这里來了.”她母妃的眼里透出惊恐.又流露出怨恨,“为什么.他连我们的女儿也不放过.你快走.羽薇快走.再也不要回來.”
羽薇被她推的生疼.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可是她一动不动.只是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