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华殿,枝头上的石榴花开得正娇艳,微风吹过,掠过一丝淡淡的清香。
慧修媛红着一双眼眶,怔怔地瞧着茅子毅这一身打扮,声音哽咽道:“你要随军出征为何不与我说一声,我就是这般招你嫌弃吗?”
茅子毅瞧着她眼眸里打转的泪珠,有些措手不及,手僵在半空好一阵,终究是放了下来。“今日,卑职临行前特意向娘娘来告别的。”
“战场上那么残酷,你就这样走了,那孩子怎么办?”慧修媛嘴唇微颤,迟疑了半天,才吐出后半句,“那我怎么办?”
茅子毅一触及她眼眸里的炽热,心就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动起来,“我会回来的,会安然回来的。”
慧修媛贝齿死咬着朱唇,一双动情的眼眸染了湿意,“茅子毅你就是这般不负责任吗!”
茅子毅对于她的控诉,整个人有些懵,蹙着眉瞧着她脸上的怒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慧修媛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死死的扣住他的腰身,听着他急速跳动的心脏,“随意勾走了我的心,就要拍拍屁股走人吗!”
她红通通着一张脸,埋在他的怀里不起来。
茅子毅心下漏了一拍,感受着怀里的温软,眼眸情不自禁的柔了下来。他宽厚的手抚上她的后背,如若珍宝般紧紧拥进怀里,“等我回来。”
慧修媛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尽是甜蜜的笑意,“我等你,一直等你。”
出征的军队已是严阵以待,雨荷红肿着眼眶从崇政殿出来,站在城墙上遥望着那步履坚定的军队,眼眸中不知沉浮着何种情愫。
整个大梁京师中的百姓都在欢呼着他们的帝王为保他们的安危亲自挂帅出征,所有人都真心实意的祈祷着这场战争能够大捷,快点恢复和平。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封封紧急的战报牵动着整个后宫的心。后宫的女人们在没有了帝王的时候,倒也和睦了许多。
终于在夏日的聒噪声中,那封噩耗还是传到了后宫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赵煊被掳,大梁与北燕的边疆之战大败,以至于灵城失守。
收到消息的时候,皇后正陪在太后的床榻边。连日败仗的战报频频传来,虽皇后有心瞒着,但太后也大致猜到了大概。这旧疾病发,已经病倒床榻多日了。
佩瑾姑姑快步走了进来,脸上难掩惊慌之色。她俯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后霎时间惨白了一张脸。
她眼眸里的泪水抑制不住涌了上来,手指颤抖得承受不住药碗的重量,“垮擦”一声轻响,药碗摔在地上摔得粉碎,汤药溅了她一身。
太后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光彩。她干枯苍老的手指微动,摩挲着皇后的位置,喑哑的嗓子呢喃道:“皇后!皇后!大家可有什么消息?”
皇后转头用袖子擦去眼眶里的泪水,强挤出一丝笑容,手握住太后的手,“大家好着呢,前线传来了捷报!”
太后听着她话里带着的颤音,苦笑着摇了摇头,一颗浑浊的泪珠夺眶而出,“你骗不了哀家的,大家出事了,是不是?”
皇后眼中的泪再也抑制不住了,她将头埋在床榻上失声痛哭起来,“母后!大家被掳了!我们该怎么办!”
太后听后身子一震,呼吸忽地急促起来,一口气憋在胸口,整张脸涨得铁青,口中还呜咽着:“吾儿!吾儿!”
皇后眼中尽是惊慌,破音吼道:“快找太医!快找太医来!”
“是是是!”常年一脸淡然的佩瑾姑姑也慌了神,着急忙慌的转身跑去寻了太医来。
庞院使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双眸微颤的瞧着床榻上脸如死灰般的太后,终是心里起了波澜。
慧修媛也接到消息赶了来,茅子毅已经给她捎来了书信,前方战局很是不好,他虽有幸逃过一劫,但也好不到哪去,整个大梁已是岌岌可危了。
皇后捂着嘴,撤到一边,给庞院使让开了位置。
庞院使心里沉甸甸,手指把上太后的脉搏,那虚弱的脉象已经展现了她将灯枯油尽的现状。
他瞳孔一颤,强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转头朝着皇后与慧修媛摇了摇头。
皇后“哇”地一声哭出来,一整日都是噩耗不断,这让她如何承受得起啊!
她眼前猛地一黑,身子顿时虚软下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亏得一旁的佩瑾姑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让她摔着。
慧修媛眼眸中也是雾气朦胧,终是她对太后心中有心结,但入宫这么多年,太后对她的情谊她还是铭记在心的。若不是太后的庇护,依着她的性子,哪能在宫中安然生活这么多年。
庞院使从药箱里抽出银针,快准稳的扎进太后的人中以及其余的几个穴位。“太后不多时就会醒来,两位娘娘若是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吧,微臣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皇后强打起精神来,冲到床榻边,紧紧握住太后的手,轻声唤道:“母后,母后。”
在一众满是期望的眼眸中,太后缓缓睁开了眼眸,眼里满是清明,一扫病态,像是正常人那般健康。
只是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之照罢了。
“母后!”皇后双眸含泪,努力笑着唤道。
太后环视眼前一周,终是在庞院使的脸上一顿,嘴角漾起少女般的笑容,“你来了?”
庞院使缓了一口气,才苦涩的张开口应声道:“我来了。”
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浓,她最是知晓自己个儿现在是什么状态,若不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怎么会再踏到这个殿来。
她转头握住皇后的手,脸上是难得的和蔼,“皇后,哀家知道你怨我,怨我不问你的意愿就将你拉入这深宫来,怨我只对慧修媛慈爱,对你从来都是严厉与苛责。”
皇后含着泪水猛摇头,“臣妾知道母后一切都是为了臣妾好,臣妾明白,母后不要说了,母后一定要养好身子,让臣妾继续侍奉您。”
太后笑了笑,“傻孩子,是哀家太过自私了。但是你现在是大梁的皇后,整个大梁最尊贵的女人,在哀家不在的日子里,你一定要顶住,就算顶不住也要硬顶着。你若倒下了,整个大梁也就轰然倒塌了。”
皇后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