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贱的东西,你后悔了吗?你的弓箭呢?朝我射我啊!”奎因抖着长鞭,将地上的弓箭甩打成两半,“哦,断了,你这个下贱的东西,你还有什么东西?”
奎因走到哈桑的面前,抓着他的脑袋,哈桑吐了他一大口口水。奎因抹了一下脸,便愤怒地给了哈桑一记鞭子,哈桑没有发出声响,沉默地承受着。
我张开嘴,几乎喊出来。如果我喊出来,我今日的命运将会全然改观,但我没有,我只是看着,浑身麻木。
接下来,奎因的那支黑色的鞭子,发出光芒的鞭子,在空中不断地跳动着,跳在哈桑古铜色皮肤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痕迹。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在掌中扎出鲜血,但我还是站在黑暗之中静静地看着。
“只要你说龙渊是个脸猪狗不如的懦夫,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哈桑垂着脑袋,不予理会。
奎因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样漆黑的东西,握在手中,刹那间,那漆黑的东西变得通红发亮,“知道这是什么吗?”
在那东西发亮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什么了,一个专门用来给罪犯烙下痕迹的铁烙,哈桑看着那通红的铁烙,身体也不由地颤抖起来。
“龙渊不是懦夫。”哈桑嘴里冒出这几个字。
“不是吗?那为什么他宁愿躲在暗处看着你受罪也不愿出来制止我?不要说他不在这里,你大半夜出来不是跟他碰头还能是什么事情?”
哈桑不说话了,也许这个事实正在说服他的观点,让他重新认识我这个懦夫。
“龙渊,你这个懦夫,你不出来是吗?”奎因大声喊着,一步一步地走向哈桑,“我不仅要在他的身体上烙下,还要在他的屁股上,他的手臂上,还有他的脸上,你以为我不敢吗?别人怕你父亲,我可不怕。”
说完便将铁烙扎在哈桑的胸膛上,哈桑痛苦地**着,连同那皮肤灼烧的声音,使我几乎哽咽出声。
“还不出来吗?好,我要烫他的脸了!”
我惨叫了一声,转身便跑,似乎那铁烙扎在了我的脸上,有种温热的东西从我的手腕流淌下,我看见自己咬着拳头,咬得很紧,指节间渗出血来。我意识到还有别的东西,那是我的眼泪。
我逃跑的背后,传来奎因狂妄的仰天大笑,我相信还有别的,使我恐惧万分,那是哈桑的目光,那是什么样的目光?责怨?怜悯?失望还是绝望?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我无法回头去承受,因为我知道,即使我现在使出全身功力释放魔神之影,也一定无法承受片刻。
我仍有最后的机会可以作决定,一个决定我将成为何等人物的最后机会。我可以冲出来,为哈桑挺身而出――就像他过去无数次为我挺身而出那样――接受一切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后果。
但结果就是,我跑开了,我大声哭喊地跑开了。
一声牛哞将龙渊的思绪拉了回来,龙渊看见一个农夫打扮的人站在牛身旁,用一副龙渊十分熟悉的神情注视着自己,那种极度愤恨又深深恐惧的表情,宇宙之中对自己有这种表情的人恐怕数也数不清了。
龙渊轻声叹息,正欲离去,却见那农夫忽然大喊出声,似乎为自己积攒勇气,然后变成一头巨牛向着龙渊冲来,龙渊没有作出回应,任由着两只牛角撞到身上,却没想到两只牛角连龙渊散发的防护气息都没能冲破。
曾经有很多人做过这样的举动,但一次一次都被龙渊杀死,可是直到龙渊成就魔神之体,还是有人愚蠢地一次又一次尝试,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什么样的理由才能使一个人忘记自身和敌人的差距向一个难于仰望的存在发出挑战?
“为什么?你不怕死吗?”龙渊轻声问着。
巨牛仍旧咆哮着试图冲撞。
“你应该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的。”
那头巨牛终于停止了尝试,重新化成农夫,颓然摔倒在地,眼神尽是绝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如此得不公平,你这个魔鬼还活着,为什么我的力量不能动得了你分毫,为什么!”
上天的确是不公平的,龙渊深深觉得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啊,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还活着?”
“你失踪了四十年,现在终于又出来害人了是吗?想要发动第二此宇宙战争是吗?你这个魔鬼!”农夫怨恨地盯着龙渊。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是什么力量让你无视你我之间的差距向我发动进攻的,你应该知道自己没有一丝机会。”龙渊疑惑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农夫站起身,指着龙渊骂道:“全宇宙的人都知道战争之王魔神龙渊是全宇宙的敌人,你发动的战争害死了我所有的朋友,摧毁了生你养你的地方,诺德星系以你为耻,圣火星更以你为耻,最可恶的是,你害死了正义守护者哈桑,全宇宙都知道他为你做的事情,而你竟然害死了他,你还来这里干什么,这里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还是人吗?不对,你本来就是个魔,彻彻底底的魔,连上一任魔界之王都比不上你的魔!”
“你说什么?!”龙渊惊愕,双眼忽然血丝密布,恐怖的纹路在脸上一闪而逝,“你刚才说哈桑死了?”
农夫显然被龙渊脸上的突变惊住了,顿了片刻才道:“还没死,不过已支撑不了多久了。”
龙渊一把抓住农夫的肩膀,痛得农夫直惨叫,才连忙松开,“你知道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你想去杀他吗?我不会说的,你就是杀死我我也不会说半句。”农夫紧咬牙关。
“我可以救他,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赎罪。”龙渊请求道,有多少年了,他从未向别人请求过,但是他发现开口请求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相反,此时此刻,他觉得心安理得。
农夫盯着龙渊的双眼,半信半疑。
这是一双审视的双眼,很多年前,他用这样的目光望向哈桑,哈桑坦然承受了这样的目光,而如今,一个过去在他眼中视为蝼蚁的存在用这样的目光望向他。在某个刹那间,他仿佛看到哈桑,那赤裸着哈桑,被奎因鞭打的哈桑望向逃跑的自己,龙渊感觉自己的内心正被这道目光快速地灼烧,生命似乎也受到了威胁,他忍不住想要逃避这道审视,但他的内心却不断地阻止着这个念头。
那几秒宛如一个世纪,农夫终于说了出来,“他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希望落叶归根,也不愿有人打扰,所以在死亡裂谷下面造了个洞府,还设了禁制法阵,具体是哪就不知道了。”
龙渊松了口气,笑着向农夫道了声谢谢,刚转身,却又回头道:“离开这里吧,神牛妖诀不是这样修炼的,若是你想变强的话,去诺德中央星再从传送法阵定位到巨龙星,极北之地有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龙渊一闪而逝,留下疑惑的农夫和一头正埋头噘着草的牛,“想要赎罪吗?魔神龙渊,你确定你还得起吗?”农夫拍了拍牛背,起身向着圣火星传送阵而去。
死亡裂谷位于圣火星中部,一条巨大的沟壑绵延千里,深渊下是火红色的熔浆,龙渊凭虚踏空,快速地在熔浆上方飞过,寻找着哈桑的踪迹,
龙渊默默地祈祷着,他从来都不是神论者,对于任何神的祷告词完全不知,此时此刻却焦急地祈祷着,若是哈桑出现意外,他将无法原谅自己,终其一生,他都将背负着难以消除的罪责。
同时,他也疑惑,因为哈桑拥有神器春雨,只要不是当场死亡,再重的伤势都能够恢复过来,
龙渊一开始就知道,哈桑如果还活着,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看望,所以当哈桑的洞府大门敞开时,龙渊没有丝毫犹豫便飞了进去。
洞府一如既往的简单,一桌一椅一床,几盏茶杯,几株花草,墙壁是哈桑最喜欢的蔚蓝色配合紫兰花的花纹,上面挂着威震天下的紫兰神弓,转过大门,龙渊便看见哈桑垂垂老矣,皱纹在其脸上随处躺着,满头长发和双鬓都已苍白如雪,若非那熟悉的气息,还有,那熟悉的笑容,龙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朋友,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哈桑艰难地咧开嘴。
龙渊双眼朦胧,走到哈桑的床前,“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的春雨呢?”
“不要紧的,能够在最后看到你回来,我很高兴,你怎么样了,你――这些年,好吗?”哈桑有点激动,气息忽然动荡起来。
在这种时候,在生命的危急时刻,他还关心着别人的情况,龙渊眼泪再也无法抑制,顷刻间夺眶而出。
“到了现在你还关心我的情况,哈桑,你这个混蛋,快告诉我,你的春雨呢,谁夺走了它,我帮你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