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起，很刺耳，我轻轻地把这扇门推开，灰尘从内侧飘出来，缓缓地在小腿高度的位置散过，手电筒发着亮光，把尘埃照得很清楚。
我下意识地住手了。
有点不对。
在推门的时候，似乎撞到了什么，不对，用撞这个字不太合适，应该说是碰到了。门的另一边，好像放着纸片似的物品，在推门的过程中，那些纸片被门碰到，然后被顶得向后边挪动，与地板摩擦，发出刷刷的声音，不是很响，但放在当前这个环境里，就可以说是很醒目的音量了。
究竟是什么？
站在身边的周清颖也察觉到了，没有出声，只是转头看了看我，似乎在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向她，摇摇头，没有作出回答，然后重新把目光放在这扇木质的门上面，伸手按上去，小心翼翼地使劲，继续推门，直到把它推至彻底敞开为止——
呼，搞定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低下头，把目光投向里面，然后愣在原地，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在室内，地板上密密麻麻地贴着数不清的照片——
因为没有把手电筒对着这个方向，只有微微的亮光泄露下来，能照亮的区域也就只有离门近的这块地方，可以看清贴在地板上的是照片，但这些照片到底拍了什么就没法认出了，光线不足，自己也只是在吃惊为什么会有好多照片落在地板上面，却一时没把注意力转移到照片的内容。
而且，数量过多了，有些还重叠在了一起。
被拍照的对象，好像是人。
我愣了两三秒，然后，有几张照片从眼前悄然落了下去，比雪花飘落的速度快些，是从上方落下来的，有些突然，我稍稍被吓到了，随后反应迅速地凌空抓到一张，没有立即去看，而是用手电筒对准这个房间里。
太夸张了。
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摆设，地板，墙壁，乃至天花板，全都密不透风地被贴满了大量照片。
用壮观这个词来形容都不为过。
先前在推门时似乎制造了些动静，刚才从上方陡然落下来的照片本来应该是贴在天花板上的，因为那点小动静而脱落掉下，现在已经掉到了地上，我这才收回手电筒的光线，低头去照那张被自己抓在手中的照片。与此同时，身边的周清颖也上前一步，蹲了下来，从地上捡起一张照片。
“这……”
“什么啊这是……”
实在是被狠狠地惊吓到了，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感觉这时的自己简直是在挑战神经下限。
照片里是一个人，一个死人，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是一名男性，蛮年轻的，穿着一件西装，很凌乱，满是破口，而且染血了，半边身子像是被一口咬掉似的缺掉了，脏器流了一地，他就这样倒在血泊里，脑袋往一边歪着，闭着眼，血液从嘴角沿着脸颊流下去，脸色惨白，看不到一丝血色，怎么看都是死了的样子。
这样都不死，就未免太没道理了。
好想吐。
终究还是没吐出来，不过脸色肯定很难看就是了，在另一边，从地上捡起一张照片的周清颖也是脸色极差，见我望过来，她就有些难受地把照片递给我。
我估计能猜中她是看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和自己想得一样，周清颖捡起的照片也是那种内容，一个中年大叔死了，只是死相比我那张更血腥更彻底。
“啊，我说这该不会是……”
我喃喃着，手电筒的光线徘徊在311室外边，迟疑不定，想不通是否应当再度照进去看看。
少女按住自己的胸口，已经做好了准备。
果然还是看吧。
下好决心，光线陡然从外边扫到室内——
虽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幅异常惊悚的场景给吓住了。
前面只是惊讶于这个房间里的照片数量，没有仔细去看这些照片都拍了些什么，这点周清颖大概也是相同的，此刻内心隐约地预料到了，再去看，不由得怔在原地。
都是尸体的照片。
这些血腥残忍的照片从地板到墙壁，再到天花板，都被贴得看不到一丝缝隙。
明显是人为的。
但是，究竟是谁干的——
谁会去干这种让人恶心的事情？
“有问题……”
我们都不敢踏进这个房间，只是站在门口，用手电筒把里面照亮，虽说只是照片，并不是真正的尸体堆积在里面，可自己还是闻到了那种腐烂的臭味，就和当初在服装店的试衣间里撞见的尸体一样臭，让人难以忍受。就在这个时候，周清颖不安地把视线从室内撤开，望向我这边。
少女小声地对我说。
“这些照片，如果只是由一个人拍下来，并且贴在这里的，就有些问题了……”
“……什么问题？”
我毫无目标性地用手电筒在室内乱扫，听到她开口，就索性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行为，转过头看她。
少女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意思是……如果当初城市里真的死了这么多人，而那个拍照的人又刚好站在这么多的死亡现场里，却没有遭遇危险，就太奇怪了……这些人看上去都是刚死的……假使拍照者遭遇危险了，他又是怎么规避开的……这些照片感觉不止是恶趣味这么简单……”
“……也许真的是恶趣味。”
“也可能是带有目的性的。比起这个，我倒是感觉说不定这些人都是那个拍照的家伙杀害的……”
“这个玩笑不好笑……”
“……只是瞎想的。”
她边说着，还撇了撇嘴，眉头却一直皱着，很不舒服的模样。她的猜测固然没有依据，甚至只能说是臆测，没有客观证据支持，但是能一下子让思维从照片跳到拍照的人上面，有意识地保持冷静让推理继续下去，这份素质还是让我很佩服的。
有这样的伙伴，真是让人庆幸。
我也要再努力些了。
如果不小心拖了别人的后腿，就未免太没面子了。
这样想着，手电筒发出的光线仍旧在室内扫荡，不经意间，在房间的角落，黑暗被驱开，一件物品被亮光暴露在了视野里。
是照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