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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医生，前台有位姓傅的先生找，”
“那请他上來吧，我现在沒病人，”
“他说自己年纪大，爬不动楼梯，让你下來呢，”
苏意唯暗暗皱眉头，平时每次傅司南都是直接上來，怎么关系变了，反倒开始耍大牌了，难道真像别人说的，结婚到手之后就不珍惜了，这也沒到手啊，
一边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一边挂掉电话，拎了件外套就下了楼，
远远地，便看见傅老爷子精神矍铄地站在前台，
于是急忙三步并两步跑过去，
“爷爷，您怎么來了，有哪里不舒服，打个电话我直接去家里多方便啊，”
“别咋呼，我又不是走不动爬不动了，哪有那么娇气，”傅老爷子佯装生气，语气却是极宠溺的，
“您自己过來，奶奶知道吗，”苏意唯一边伸手搀着傅老爷子，一边要往楼上走，“谁开车送您來的，小方吗，”
“我自己打车过來的，你奶奶不知道，”
她刻意忽略“你奶奶”这三个字带來的羞怯和冲击，
“您到底有什么事要瞒着奶奶，”这对夫妻是她见过除外公外婆之外最沒有秘密的，现下傅老爷子只身前來，必是有什么不想妻子知道的事，
作为医生，她直觉想到了最坏的一点，
傅老爷子拉住她：“小苏，陪爷爷去外面走走吧，”
一老一少缓缓走在医院的小路上，已过了清明，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倒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可景色再繁盛，苏意唯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就像傅明远那次回光返照之前的感觉一样，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乌鸦嘴”，
“爷爷，不是专门來找我闲逛的吧，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忽然直觉反应到什么，“奶奶生病了，”
“不是你奶奶，是我，”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大吃一惊，
“上半年的体检报告不是还沒出來吗，您怎么知道，”
“过完年之后，我就开始咳血了，最近越來越厉害，”
苏意唯稍稍松了口气，
“您吓死我了，好多人都觉得咳血是件挺严重的事情，其实很多时候压根沒有大问題的，”
傅老爷子沒有接她的话茬儿，而是徐徐在小径旁的长椅上落座，
不远处有个小孩正跑來跑去，不知道是他爷爷还是外公的人也坐在隔壁长椅上，视线一刻不离地追随着他，
“南南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整天跟着萧逸他们在大院儿里疯，经常不是把谁家玻璃敲碎了，就是把谁家东西弄坏了，有时候折腾得几个小警卫员哭爹喊娘，可又不敢把他们几个怎么着，”傅老爷子表情温柔，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为这个，他爸沒少教训他，每次都是我拦着，咱们家虽然是军人出身，可不流行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尤其是他奶奶，更是一直信奉以理服人，”
苏意唯安安静静地陪坐在一旁，并不接话，
“我从小看到他大，这孩子，比我预期中的还要出息，可就是生的太好了，我才一直担心，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生怕哪天这道理在他身上就应验了，他爸应该也是担心这个，所以才立了那么一条遗嘱，想让儿子把终身大事先解决掉，”
提到这个，苏意唯有些脸红，她和傅司南登记的时候，傅家上下除了钟宝华之外，都以为彼此是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
也难怪，本來就是正在热恋的小情侣，只不过刚刚好赶上遗嘱这事儿，推波助澜也就把证拿到手了，无可厚非，
结婚转天回傅家宣布这件事的时候，虽说事出突然，但全家上上下下都还是比较高兴的，毕竟是件喜事，尤其是傅明远意外离世之后，傅家太需要这样一件喜事來驱散愁云惨雾了，
可面对当时傅老太太打量探究的目光，苏意唯还是不可免俗地心虚了，她沒办法把事情的原原本本和盘托出，于是只得尽量逃避，
所以多少有些庆幸，还好，今天來的是傅老爷子，
这个大而化之的老人不会追究太多，更不会苛责太多，
“小苏，你是个好丫头，这事儿，委屈你了，”
含糊地应着，本以为他指的是沒法办婚礼，不料下一句话却将她的心安击得粉碎，
“我知道你是为了帮南南，才嫁给他，”
“爷爷，我不是……”
傅老爷子摆摆手，打断她脱口而出的解释，
“南南运气好，摊上你这么个人在他身边，他第一次把你带回家的时候，我就说，你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什么，可那时候你奶奶却说你俩应该还沒在一起，”老爷子看着她笑了笑，“结果过年那次他突然离家去找你，真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我就说，他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人呐，都是出事之后才能看出亲疏，你这么帮南南，明远地下有知，应该也瞑目了，”
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如期而至，苏意唯几乎都要推算出傅老爷子下句话要说什么，谁知，话头到这里戛然而止，
两人就那么坐着，偶尔有人经过会跟她打个招呼，
“苏医生，”
不知道坐了大概多久，傅老爷子终于又再度开口，
“明远刚开始搞房地产那会儿，买了一块南郊的地，本來是想给仿着奶奶老家的样子盖个度假小镇，可我在那个大院住惯了，不想走，你奶奶自然也要流下來陪我，所以那地一直搁置到现在，”
苏意唯隐约知道，傅司南之前在跑游乐场的兴建手续，但她不知道，傅老爷子突然说这番话的用意何在，
“南南最近在忙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我也知道他有意拿那块地去盖游乐场，”苏意唯瞠目结舌，逗笑了傅老爷子，“怎么，你以为我不在其位就不谋其政，给他办手续的那些头头脑脑有多少都是我以前的老部下，天下怎么可能有不透风的墙，”
苏意唯点点头，表示明白，
“南南那孩子，一直沒跟我开过口，我知道他为难，”
“您是想让我做传声筒，告诉他您愿意把地给他，”
孰料，傅老爷子却摇摇头，
“不，那块地我不能给他，确切地说，不能让他建游乐场，”
“那是为什么，”
傅老爷子叹了口气，眼神投向远方，
“你傅奶奶这辈子跟着我，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苦受过，福也享过，这些年，我是一直竭尽所能尽量给她一个好的环境，可你知道，人老了，总是想落叶归根的，上次你们在锦溪打完电话之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我猜，她是想回去看看，”
“可傅奶奶不是说老家已经沒有人了吗，”苏意唯不明白，这跟他们刚刚聊的话題有什么必然联系，
“亲戚是沒什么了，可能还有几个远方子侄辈，”傅老爷子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苏意唯，“你外公好吗，”
苏意唯大惊失色，
“别那么紧张，瞧你脸色都变了，”
“您都知道，”下意识说完这句，她觉得自己有些傻，
“我知道，甚至比你傅奶奶知道的还早，她不提，以为瞒的滴水不漏，蕴华那点小心眼儿啊，”他满眼宠溺，就这一句话，苏意唯几乎要落下泪來，
“小苏，我是想，这块地，还要建仿古镇，等我死了之后，就让她搬过去住，虽然回不去老家，但起码看着熟悉的一山一水，有个念想，”顿了顿，“要是你外公外婆也愿意搬來，那当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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