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七七听着顷刻间竟然死了这么多人,心里顿时很是难受。这些人,都是在她面前惨死的,她想,她以后的梦魇,必定都是那些将士们遍地哀嚎的凄惨之声。
“呜……”在慕国将士紧张地撤退时,从厉国大军里传出了一声低沉长啸的号角声。
撤兵。
*
“启禀皇上,我军两刻钟便破了慕国的‘三才阵’,正当乘胜追击之时,却突然从敌方飞来两个不明的黑物。”陈将军一边禀告着历爵冥,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那东西甚是厉害,仅仅两颗,便杀死了我军三百二十余命将士。”
这场战争的死亡人数,也是三百二十余名将士。
历爵冥坐在军帐中,听着陈将军想它禀告着刚才的战况,眉头蹙的越来越深,眼中全是深不见底的暗色。
那个黑色的不明物体,到底是什么?!如今的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一次打先战的是他的亲兵,原本便想着一战立威,彻底击垮慕国将士的战意。如今,竟然冒出这么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那三百二十余名将士,死得太不值!
“传令下去,就地扎营,全军休息。”历爵冥沉声下了命令。
他很清楚地知道对方的实力,可是,那个能够制造出那般厉害的神秘物的人到底是谁?
天下竟然还有这等人物,竟是他不知晓的!若是那人手中有许多那神秘东西,那他的大军岂不是不战便会全军覆没?
……
沉沦的夜色中,一道矫健的身影从黑种中急速掠过,身形果断急速,不带有任何一丝停滞。举着“徐”字的军旗迎风而立,忽闪的火光或明或暗地在漆黑的夜里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所有的军帐都已经安静了下来,只有几个守夜的将士依旧尽职尽责地守着夜,不敢有丝毫怠慢。
简七七一个人坐在自己的营帐中,点了微暗的烛光,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这是徐汉良给她的特权,让她一个人独享一个军帐,而帐外,也给她配了许多守卫,为的就是护她周全。
其实,简七七很想说这样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可是,要她晚上和一大堆男人住在一起,她更是不愿。于是,也就应了下来,在多次告诉了她的那些守卫不必太过明显张扬,而她自己,却暗中向徐汉良讨了一把匕首,随身带着防范。
今夜,是个不眠之夜,向来无惧无畏的她,竟然害怕黑暗了。每当她一合上眼,她的眼前,就是断指残骸染着血色在风中飞扬。
她的心不停地躁动着,让她甚是不安。
历爵冥的亲兵,果然各个都身手不凡,要不是他们今天第一次见到火药,让他们没有多加防范它的威力,她必定不会如此的手。
她不敢想象,若是再一次的火药攻击,到底还能不能有如此“战绩良好”的效果。
想想当时来这里的想法其实真的很简单,是讨厌历爵冥,恨他强加在她身上的罪过,让她成了那个天下人神共愤的“祸水”。所以,她要报复!可是,如今看着那些鲜活的性命就这样在她眼前消失,她竟然有些退缩了。
他们家里都有父母妻儿。父母在苦苦地候着,妻子在苦苦地盼着,儿子在苦苦地等着。她也是有儿子的人,她能够体会到那种失去亲人的痛彻心扉。可是,她却只能看着那荒唐的战争在她面前上演,看着那一条条性命在她面前流失。而他们好些人,是因为她的缘故而丧了性命。不管是慕国的士兵还是厉国的士兵,他们一样都是人,只不过,是生在了不同的国家,所以,便成了生死大敌。
她突然觉得,她真的好渺小、好无力。
历爵冥看着不远处那唯一一个闪着微光的军帐,再看到它周围那些戒备的守卫,心中对于军帐里面人的身份,也猜到了大概。这人,必定是厉国的大人物。只是,所有的人都在为明天的战斗而修生养息,为何她却一人独坐帐内,留下一个纤弱的背影。
身后一阵清风闪过,简七七戒备地转身,就看到一个全身穿着黑衣的蒙面男子。
手中的匕首划出一个弧度,寒光乍现中,匕首已经向着男人的面首刺去。
历爵冥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眉眼,眼中激烈地一跳,同时眉头紧蹙,身子诡异地一闪,出招没有任何一丝余地,直接正中简七七的胸口。
是她!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她现在画了妆,掩住了她真正的容颜,可他和她相处那么多年,是绝对不会人从她的。
“竟然是你。”男人的语气带着一丝狠戾,一丝郁结,一丝难言的隐忍。
简七七眉头一跳,这熟悉魔魅的声音,霸道冷冽的眸色,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是她每日不可磨灭的梦魇。她又怎么可能忘得了?脑海中出现以个让她极为不爽的名字,“历爵冥”!
“皇上半夜来袭,恐怕有失身份吧!”带着一丝讥讽,简七七确定,对于这个男人,她现在是完全没有一点异样感情的。
历爵冥的武功,她虽然没有真正见识过,可她却知道,这个男人的厉害之处。一点都不敢小觑这当胸一掌的威力,手中的匕首对着他袭来的利掌刺去。
这个男人,下手这么狠,是想就此杀了她。
心里不敢有一丝怠慢,却敏锐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形,在她还能够保得性命的同时,准备适时地开口吼上一嗓子。
历爵冥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霸道至极、没有一丝留情的,让她应接不暇。他一掌落在她的左肩,她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对着历爵冥掷出,同时,身子向着军帐外倒去。可尽管她已经拼尽了全力,却依旧躲不过历爵冥的攻击……
当他那有些冰冷的大掌狠狠地钳制住她的脖颈时,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再还手的余地。如雄鹰一般的强健身影挟持着她,向着帐外飞去。
帐外,横七竖八倒着好些守卫的士兵,而她,在想要高声大叫一声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什么?简先生出事了?”徐汉良听了守卫士兵的通报,来不及整好衣衫,直接披了一个大氅就冲出了军帐。
那小男人的帐外,倒着一大片守卫的士兵,一把撩开帐帘,军帐里,已经没有了那个小男人。
“饭桶!”徐汉良大爆一声粗口,神色急切。
一定是厉国的贼子掳劫了简先生,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那火药是简先生制造的呢?若是简先生禁不住他们的严刑利诱,改为他们制作火药,那么,这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他的失误。
*
简七七醒来的时候,一个颤颤巍巍、大概十四岁左右的女孩整规规矩矩地跪在她的床边。
“你是?”简七七想要揉揉有些发疼的后颈,刚抬起胳膊,却发现自己竟然浑身无力,刚刚抬起半个胳膊,就直接又重重地落回了床上,“该死的小人!”
简七七有些咬牙切齿地大骂一声历爵冥实在是太小人!他直接把她打晕了带了回来也就算了,竟然还敢给她下药!
“姑娘,您当心。”女孩怯懦地抬头,看到简七七无精打采的样子,赶紧跪着上前,轻声说道。
“你是慕国人吧!”将士在外,军营里又怎么可能有女人,而这女孩看起来一副惊惧的模样,大概是历爵冥那男人随手抓来的吧!
“是。”女孩一副害怕的模样,异常的恭敬谦卑,简七七清楚地听出了她话中的胆怯之意。
历爵冥,真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不要跪着了,地上凉。”简七七笑的有些苍凉。真是世事难料啊,没想到这一次,她居然又落到了历爵冥的手中,“说起来我们也是同病相怜,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她又何尝不是被迫留在这里的?
军帐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撩起,一个矫健的身影带着外面的凉气走了进来。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刚刚站起身来的女孩瞬间又跪倒在地,头抵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你醒了。”男人的声音非常冰冷,带着一股渗人心脾的寒气,让简七七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皇上当真是好手段。”讽刺的口气,不屑的神情,简七七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应付这男人的心思。
他是担心她逃跑吗?竟然给她下了药。
“朕又怎么能够和七七你相比,竟然将朕玩弄于鼓掌之间!”历爵冥走到床边,直接坐在了简七七的身边。
“皇上真是大瞧我了,至始至终,在皇上你的面前,我有过一点人权自由吗?更何况是玩弄你?”简七七的眼神冰冷,丝毫不亚于历爵冥。
“那小杂种到底是谁的孩子?”历爵冥扼住简七七的脖子,冷声问道。
“他是我的儿子。”简七七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回答地异常坚定。
他竟然说夜儿是杂种!那他又算是什么?
“是厉爵希的,还是北冥凰的?”历爵冥的手指陡然使力,瞬间,简七七感觉到连呼吸都困难了。
简七七蹙眉。他竟然都知道她和凰的事了吗?那么,凰是天下第一庄庄主的事,他也知道了。
“我很希望他是凰的儿子。”这样,她就不用身份的问题而离开他,和他从此不相见。都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他毁了她的说一生,让她失了自由、失了一辈子的幸福,最后还要担上“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罪名。
“这么说,那小杂种是厉爵希的儿子了?”历爵冥冷冽的面容凑到简七七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不配。”简七七一脸的不屑。
对于厉爵希,她虽然不至于太厌恶,但也绝对不会有一定点的好感。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对那个男人,完全没有过任何的心动,也没有过任何的憎恨。
他是帝王,她知道,他对她所有的疼宠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而那人,却也从来都没有要故意伤她的性命,所以,她不恨他。但说到做夜儿的父亲,他确实不配!
“但你不否认!”历爵冥的手中再次加重了力道,像是要将简七七的脖子捏碎。
“皇上,你现在究竟是在意些什么?”简七七因为被扼着脖颈,说话有些无力和艰难,虽然从脖子上不断地传来疼痛,可她却依旧笑颜如花地看着面前这个暴戾的男人。
“朕又岂会在意你。”历爵冥突然觉得面前这女人脸上的笑容非常刺眼,晃地他眼疼,竟连心,也隐隐地疼着。
“皇上,这是在自欺欺人吗?”简七七的笑容依旧璀璨,好像要照亮历爵冥黑暗的心。
“放肆!”历爵冥大手一挥,简七七就重重地跌在了床上。
“十年前,你明明是爱着北小暖的,可是却娶了曹媛媛,如此伤一次她的心也就够了,可你却带兵屠尽了整个北国皇室,你倒不如也杀了她,省的她活在这世上受尽苦楚。她最爱的男人,杀了她最亲的家人,害的她国破家亡,身处他国,日日夜夜受尽侮辱和折磨。”
在说到这些的时候,简七七竟然会莫名地感觉到心痛,不知是为北小暖那个可怜的亡国公主,还是为她自己的命运。
“历爵冥,她有什么错,让你把她囚在冷宫,一遍遍地凌辱?你可知道,即使你这样伤害她,她还是不忍心伤害你。明明服下了‘失心散’,却宁愿死也不愿做任何伤你的事。而你,除了一次次地伤害她、凌辱她,你还给了她什么?”
北小暖那个可悲的女人,即使被这个男人伤到心都碎了,可她还是不愿意伤害她。若不是她执意和“失心散”对抗,到头来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什么?失心散?你服用过失心散?”历爵冥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悲戚的女人,忍不住质问出口。
怎么会?失心散厉国皇上的秘药,为的就是控制人心,可她既然服同过“失心散”,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不是我服用过,是北小暖。”简七七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中那淡淡却不容忽视的疼痛,继续说道:“我曾经就和你说过,她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另外一个灵魂,不过,看样子,你显然是从来都不相信的。”
“死了?真的死了?”历爵冥的眉头紧蹙着,双眼慢慢地染上了凄苦之色。
“失心散”的药效有多强,他自是非常清楚的。
这种药,需要施药者自己以鲜血为引,而被施者,必须和施药之人不能有血缘关系。若被施者一旦服用此药,一生便都会被施者控制,除非一死,否则永生不能解脱。
“你从来都是这么自以为是,又不肯真正静下来看明白自己的心,所以,今天的这一切,你合该承受。”简七七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
这个男人的爱情,带着毁天灭地的热烈。若他的仇恨没有那么深,或许,他早就得到了幸福,和自己心爱的人双宿双栖。
“不会的!”历爵冥怒喝一声,抓起简七七的双肩,眼神紧紧地锁住她,看着她清澈的眸底,质问,“那你呢?你有没有爱过朕?”
不管她是北小暖还是简七七,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容颜,一样会伤到他,让他疼。
有吗?有爱过他吗?简七七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幕,心中有那么瞬间的,是酸涩的。不可否定,在他说用三军来换她的时候,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感动,不过转而知道是他的阴谋,那种感觉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看着简七七突然恍惚的眼神,历爵冥突然展露出一抹邪肆妖娆的笑意,霎那间的风华乍现让简七七都有些恍惚了。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凰那样绝冠天下的神袛般容颜,但他身上妖娆邪魅的气质,却让他不经意间带上了一丝蛊惑。
“你爱过朕。”历爵冥的笑容璀璨非常,褪去了冷冽的他浑身散着致命的妖娆,却让简七七瞬间紧蹙了眉头。
这个男人,他想做什么?这么想着,简七七也就如此问出了口,“历爵冥,你想干什么?”
“既然爱过,那朕就不会放手!”历爵冥嘴角划过一丝冷冽,动作却温柔地抚上简七七年轻绝美的脸庞。
简七七很想伸手打下脸上这只毛手毛脚的爪子,却因为身体无力而失败,只能狠狠地瞪着两只眼睛,用眸中的不善狠狠地剜着面前的这死男人:“我没有!”她一刻不想呆在他身边了!
历爵冥自是把简七七的真话当做了狡辩,他的嘴角扬着一抹飘忽的邪佞,身上的气息是骇人的凌厉:“朕已经写了密函给北冥凰,用天下第一庄来换你的性命,你难道不想知道结果吗?”
“他不会因为我而放弃的。”简七七的眸光带了一丝暗沉,眼眸中的沉色似乎沉淀了很久很久。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当北冥凰面对自己和江山做出选择时,他的决定是什么。她从来都没有把她自己当成可以和江山天下媲美的存在。
“那你,便不必再为他妄动心思了。不过,朕宁愿相信,你并没有看错人。”历爵冥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帐内,只留下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侍女和躺在床上,满目疮痍的简七七。
*
北冥凰看着面前桌子上的那枚火药,听着徐汉良丝毫没有夸大的言辞,面上虽无任何情绪变动,眼中的深意却更浓,“竟有这样厉害的东西!”这小小的东西,竟真的能伤历爵冥那几百余名士兵。
“大人,简先生许是被历爵冥掳去了。”徐汉良说的甚是担忧,深沉的眸光一片深沉。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面前这个虽然相貌平凡,但却一身贵气的男人是谁,但是他手中有太子的信物,是这次战争的主帅。
“暂且静观其变,厉国粮草匮乏,不能久战。他们必定会打我方粮草的主意,徐将军吩咐下去,不得有任何闪失。”兵马的粮草,是维持战争的必要因素。而如今的历爵冥粮草匮乏,他们除了一击制胜,便只有劫粮草这一个办法。
“末将遵命。”徐汉良倒是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大人”夺了他大权而有任何不满怨恨,反而主动积极配合北冥凰的命令。
这个时候,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一致对外。既然太子派了这么一个人来掌控全局,那么,整个人便必有高明之处。单单是他身上隐隐而发的贵气,便知他身份不凡!如今,简先生被厉国劫了去,更是不能因此乱了方寸。
子默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桌子上的那枚黑黑的奇怪东西给吸引了过去。凭着他大神医的敏锐嗅觉,他已经确定了这里面的材料是什么。
“硫磺和硝石?”这两种材料的味道很是特殊,至于这里面到底还有别的什么,他倒是分辨不出来了。
“倾之,这个给我。”子默就是这样一种人,对于新鲜的事物,他的好奇心总是非常的大。尤其是这种非一般寻常的神气玩意。
“小心。”北冥凰记得徐汉良的禀告,对于这种东西,虽也是很好奇的,可仍是提醒着子默。
“放心。”子默只顾得上回应两个字,就投入到了拆解的过程中。
而北冥凰,也在子默投入到他的探索的第一时间,转身走出了军帐。
走进面前那个传说中极为“神乎”的简先生的军帐,北冥凰仔细地检查着军帐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味道……
北冥凰的眸色陡然转沉,走到榻前,拿起榻上那宽大的大氅,仔细地放在鼻子前深深地嗅了一口。
这个味道果真……竟真的是她!
简先生。七七,竟真的是你!你现在被历爵冥掳走了吗?霎那间,北冥凰满心的欢喜很快散尽,暗沉的眸中全是冷冽的寒意。
历爵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