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首发网站“快去抬进來,”
“哎呦……对对,就是这个料子,我要的就是这个料子,”李老爷道,“其他几个店虽也有这个料子,可是他们做的样式,我不喜欢,家里的裁缝也做不出这个样子來,都说全苏州就你们这‘兰心裁缝铺’做得最好了,”
“都说李掌柜蕙质兰心,人美手艺也妙,尤其是那绣工啊,堪称苏州一绝啊,已经胜过她师父兰秀娘了,”张老爷笑道,“老李,这可是你的本家啊,你与李掌柜有这层同姓本家的关系,多少人都羡慕着呢,”
程悠若边听他们说笑边给他们裁衣料,忽而觉得那帝宫中的事情,当真是前世的光景了,此时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听着或真或假议论的平民百姓罢了,这些帝宫中的事情,皇帝、皇后、国土、战事,就像说书中的事情一样,虽然玄妙新奇,但沒有一件是和她相关的,
这样,甚好,这日程悠若在铺子里忙活得有些晚了,打烊之时,街上已经空无一人,想着兰姨一定已经热了几次饭菜在等着她,便脚步匆忙地往家里赶,却是忽而发现面前落下了大朵大朵的雪花儿,抬头看去,漫天飞雪静静落下,
“哎呦,腊月十九了呢,今冬总算见到雪了”,米铺的王嫂子,开门倒水,见她在街上,笑道,“李掌柜才回去啊,可不忙着回去吧,你们年轻人,不是最爱团个雪球儿,打个雪仗了吗,咱们苏州可几年沒下雪了啊,真是难得呀,”
说着,回身叫她儿子女儿,“都别赖在屋里啦,快出來,下雪了哪,你们最爱的雪花儿哪,白白的,可好看啦……”
程悠若笑笑,独自向家的方向走回,可是忽然觉得,那里也实在称不上是个家,只能算是个院子吧,
回身就能见到丈夫孩子的地方,那才叫家吧,
“李掌柜,别走了吧,进屋儿吃点儿,和你侄儿们一起玩儿,”王嫂子热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兰姨在家等着我吃饭呢”,程悠若回身扬声道,“我得赶快回家去呢……”
好像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家里也有人在等着她,她要赶快回家去……
走在寂静的巷弄,大雪已经将这天地照得雪白,虽说才下了不多久,地面却已经覆盖了白白厚厚的雪,
这巷弄寂静,脚踩在雪地上,有些许吱吱的声音,
就好像是她刚來到这里的那一晚,强撑着酸痛地身体站起來,脚踩在地面所发出的声音一般,腊月十九,漫天飞雪……
七年了,她來到这里,已经整整七年……
第一年的时候,这漫天飞雪中,她以为是她一个人在这空荡的天地间,但实际上,龙陵夜就在不远处,看着她……只是,他的眼中,充满恨,他看到她占据了程悠若的身体,他看到了程悠若魂散风中,所以,这一场孽缘就此而起,
第三年的时候,他在帝宫中折磨着她的伤口,室内温暖,但是疼痛却使得她一阵阵战栗,那一日,折磨之后,他对她说,“今日,是悠若的忌日”,
而之后的几年,腊月十九的时候,再沒下过雪,
今日,是第七个年头儿……雪花纷纷落,寂静无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苏州的一个小巷弄之中,距离他已经千里之遥,
寒气自脚下渗入身体,激得她的小腹一阵刺痛,
倒吸一口冷气,这一阵刺痛,总算把她从这失魂落魄的感伤中拉了出來,
这痛,提醒着她,孽缘已尽,你已经醒了,
“盈盈……”兰姨喊道,“怎么站在哪儿不走了啊,快点儿进院儿來,这雪多大啊,”
程悠若这才发现,兰姨原來一直站在院儿门口儿等着她呢,
从从跑到院门前去,见兰姨头上身上已经落得全是雪了,眼眶一热,道:“兰姨,你站在外面干嘛啊,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丢不了,摔不到的,”
“快进來吧”,兰姨反而给她搓着手,道,“哎……这冰天雪地的,怎么这么晚了才收工,”
程悠若的眼眶愈发地热了,抽了抽鼻子,不想让眼泪流下來,
“好端端的,哭什么,”进了屋儿,兰姨忙给她拿了帕子來扫身上的雪,见她红了眼眶,语气反而更轻松了些,是想要逗她笑呢,
“沒……冻的”,程悠若揉了揉眼睛,道,
在这冰天雪地里,到底还是有一个人在等着她回家的,在这世上,她终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样,真好……
千里之外,帝都之中,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帝宫,
宫灯明亮,映着白雪,使得这冰冷的白更加明显了些许,
萧展绫跪在南书房外,大雪已经覆盖了她全身,她的手脚都已经被冻得僵硬了,可是因为心内被冰冻得更厉害,所以这身上的寒冷,却反而感受不到了,
“贵妃娘娘,您还是回去吧”,鲁沧海劝说道,“陛下正为边疆战事头疼呢,实在沒空儿见您啊,”
然而萧展绫却仍旧一动不动地跪着,忽略了鲁沧海的第十几次劝说,
她从未时开始,便跪在这里,可是陛下却始终不见,朝政再繁忙,用晚膳的时候总是有的,可是即便连用晚膳的时候,他也并未召见她,
但是她不会走,今夜,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她的儿子一面,
那是她的孩子,是她腹中掉下來的肉,凭什么要给了白氏,凭什么,
他说过的,她生下的孩子,是太子,可是他从未说过,他要夺走她的孩子,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不会这么狠心的……
他只是受到了白氏的蛊惑,或者只是一时想要把这孩子放在身边,以便时常看到罢了……所以才把她的儿子带去了凤昭宫,所以才不让她见她的儿子……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他为何要昭告天下,说这是皇后生下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
这明明是她的骨肉,是她怀胎十月、险些难产而死才生下的孩子啊,
这是她的所有了,这是她今生仅剩的一切啊……
“陛下,,”萧展绫忽然嚎哭道,“臣妾求求你……让我见一见我的儿子吧……陛下……”
“哎呦,贵妃娘娘哎,您可不能这样大声儿的嚷啊,”鲁沧海吓坏了,一时也忘了规矩,上前來就差要捂住萧展绫的嘴了,好在及时控制住了,
却是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一时心急,竟是把残忍的话都说了出來:“您要是再这样闹下去,只怕这贵妃的名分也不保了啊,陛下现在对您心里是有愧疚的,不然不可能又封您为贵妃,又把掌理六宫的权力重新交到您的手里了啊……娘娘,您听奴才一句劝,快回去吧,”
然而萧展绫却是哭得愈发厉害了,帝都天气寒冷,泪水流下,凝结在脸上,转瞬成冰,
她的悲哭愈发哀绝:“陛下……臣妾追随陛下多年,难道还不及白氏的两三次侍寝吗,陛下……你就可怜可怜臣妾,让臣妾见一见晟儿吧……臣妾只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