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力量真的有那么恐怖么?
邵柯梵目光一狠,却点头,幽幽地问,“有沒有什么办法让本王能够与阴司宰匹敌?”
三人面面相觑,两道目光定格重烛身上,较之灭昼和方修,重烛少了两分阴暗的气息,眉眼间比较和善,沉稳如无波的水。
重烛出列,小心地道,“草民仅能授予国君进入阴界的本领,其它的,就爱莫能助了。”
邵柯梵紧绷着脸,指骨有节奏地敲击宝座的碧玉扶手,沉钝之音一下又一下地响起。
“爱莫能助与有解决的方式却无能为力是两码事。”他凝着眉头沉吟,“那解决的方式是……?三位不可能不知道罢。”
三人一怔,国君真是有城府得很啊!然而,倘若国君知道了解决途径,想必以他侵略成性的霸主性格,一定会下大力去争取,而地狱一定会回击,到时挑起二界之乱,该如何是好? 或者说国君的力量远不如阴司宰,在二界乱之前便葬身地狱,再也回不來。
三人微垂着头相互对望,从彼此的眼中会意到了一致的看法,谁也不愿上前一步说话。
邵柯梵明白他们在顾虑什么,冷笑一声,颔首,“本王幸而习得隐身术,凡事会尽量做到悄无声息,不会引起大动静,倘若你们不肯开口,那便证明其实徒有虚名,不配留在莽荒了。”
三人一惊,国君竟会为这件事开杀戒么?为何忽然想到操纵二界?是野心还是另有所图?
重烛暗自叹了一口气,深知倘若不说的话他们怕是离不开齐铭宫了,心一横,“除非,除非拿到阴司宰手中的秘籍。”
感到方修和灭昼投射过來刺人目光,他不由得摇了摇头,示意两人保住自身性命要紧。
“秘籍?”邵柯梵沉吟,“什么秘籍?”
重烛本想模糊地敷衍过去,却不想国君问得确切,只好如实答,“《弥吒秘籍》,人类诞生之后,阴司宰便由人间死去的能力高强的人担任,然而,刚开始的时候,选中的亡灵其本领与在人间无异,不足以统领地狱,真正临殿之前,阴司宰需花上几年的时间修习《弥吒秘籍》,习得之后力量凌驾于众灵魑之上,甚至是往生城冷阶之上,足以掌控二界。”
邵柯梵点点头,眼里升腾起一抹热切的渴求,然而,同时涌起两分疑惑,“一切存在之物,有意识的,能走动的皆有野心,试问阴司宰既然拥有如此巨大的摧毁力量,为何从不干涉人间?”
灭昼答,“若非必要,阴司宰不可插手人间事务,否则,剥离职位,忍受千年闪电劈身之苦,最后化成碎末铺上遗川路,供转世者踩踏。”
方修接口,“这未必是三界最煎熬的惩罚,但却是最恶毒残忍的,天庭让触犯条令的阴司宰承受裂体又复原的來回折腾之后,以咒冰缚住亡灵之体,再将其打散,洒向最卑微的遗川路,永远抬不起头來。”
“若非必要……”邵柯梵在心底重复这四个字,并未听清方修说了什么,秘籍是镇地狱之宝书,阴司宰力量的源头,倘若他前去偷盗,一定是“必要”的罢。然而,若非必要这个条件,不是给他提供了可乘之机么?
苍腾国君眸中的表情激烈变幻,复杂莫测,道不明悲喜,忽听到“扑通”一声,定睛一看,只见重烛一下子跪了下來。
“国君,倘若引起二界乱,人间一定会民不聊生啊!还望国君为苍生考虑,慎重抉择吧!当前应该着眼于逐鹿荒原一侧十三万座坟墓中的秘密,否则后患无穷,到时恐怕连人间事也应付不过來。”
“请法师站起來。”邵柯梵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低斥,“苍腾早就废除跪礼了,无论什么样的话,威胁的,恳求的,恼怒的,都要站着说。”
重烛站起身,表情十分怆然,仿佛看到了纷乱无收的场面。
方修和灭昼神色也很是黯淡,沉默不语。
坟墓中该是有什么吸引或是束缚亡灵的东西,无色无味,仅是亡灵可闻,受其刺激而疯狂,并为刀剑上专门涂抹之物吸引,聚于刀剑之上,让持刀的人发挥较平时十倍的功力。
邵柯梵语气暗带嘲讽,“可是,一个多月了,法师你仍未查出两物究竟是何物?”
他武功再高强,也不过是肉眼凡胎,不是亡灵之体,不是修术之身,因此对鹰之坟墓中的秘密实在猜不透,只好寄希望于法师。
重烛沉吟,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霍然大了起來,“草民有一个师姐,名叫离紫,她的法术才是莽荒的翘楚,远高于草民,并且掌握几门草民不得而知的厉害法术,她该是被鹰之方面请了去,不然,任是谁使的法术都逃不过草民的眼睛。”
邵柯梵神色一动,“既然如此,三位先传本王入地狱之术,然后,法师去往鹰之尽量说服离紫,巫师和术士去坟场探个究竟,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灭昼和方修脸上升腾起一种对解开未知秘术的渴望,然而,很快又被国君可能引起的二界纷乱压抑了下去。
重烛见国君心意已决,只好拱手,“是。”
灭昼犹豫了一下,“进了阴界,请国君务尽量小心。”
方修则捋着胡须,摇了摇头。
邵柯梵并沒有表态,只是注视着三人,目光坚定而自信,仿佛一切无须多言。
“开冥眼,请国君闭上眼睛。”
三人齐齐出声,阴冷无比,仿佛齐铭宫蒙上了一层冰雾,随即,三具身躯在殿上飞快移换起來,黑袍被气劲带得猎猎飞舞,三缕黑色的光芒绕着三人流窜,穿梭于空隙之间, 诡异无比,映衬着宝座上的一袭红衣,仿佛恶灵在近处渴血,却又慑于国君的威严不敢上前。
邵柯梵双眸轻阖,额心微微颤动,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应,只觉得快要裂开似的,却沒有任何痛感。他的手交叉叠在腰带上,只要三人敢妄动,幻灵剑便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同一时间刺断三人地心脉。
简歆一觉醒來,以为是在寝房的大床上,舒适地伸了一个懒腰,边向后倒去边睁开眼睛,然而,目光触及眼前的书案,神志一下子清醒,无奈身体已经倒下一半,快要触及地面,她一惊,暗自提力,硬是止住了下落的趋势,将身体向上扳了回來。
奇怪,要是往日,见她在书案上睡着,他一定会将她轻轻抱到寝房的大床上,并为她盖上锦被,今日很是反常啊!出去了么?早朝之后,他一般待在书房的。
正疑惑,忽然听到大殿上传來奇异的声音,仿佛蛇在草地上逶迤爬行,窸窣细响,却又带了几分空灵缥缈的味道,听起來让人毛骨悚然,又似风自人间与幽灵地狱的空隙间嗖嗖而过。
简歆全身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加快脚步,走到书房门口时迫不及待地探出头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口瞪目呆。
三股气流正在此时汇聚成一股,被压缩得极细极扁,迅疾地朝宝座上的男人逼去。
简歆正要大呼“小心”,气流已进入邵柯梵的眉心,她一时怔住,张口结舌。
这是在干什么?
他的眉心裂开一道细长若垂悬之眼的口子,其间幽黑无比,仿佛能将一切吸入的黑洞,只是一瞬,随着气流末梢的进入,口子立即合上,眉心恢复完整光滑,似乎什么事情都沒有发生过。
三人停了下來,长吁一口气,额头上皆沁出了细汗,齐齐跪地,“冥眼已开。”
什么,开冥眼,为什么?简歆明白了一大半,内心复杂无比,不多想,跑到宝座前,双手按在他的双肩上,“感觉怎么样了?如今尚在人间,你沒有必要这样做,等我们百年之后……”
邵柯梵缓缓睁开眼睛,“你都看到了?我只是想知道逐鹿荒原一侧十三万座坟墓的秘密,不是你想的那样。”
重烛,灭昼,方修面面相觑,不明白简歆是什么意思,国君的话又让他们疑惑不已,国君,为何要对他心爱的女子说谎?
邵柯梵将视线转移到三人身上,“辛苦诸位了,还请三位去办之前交代的事罢,有劳了。”
三人听到“有劳”两个字,又想到那丰厚的赏金,连说了几个“不敢。”便匆匆出了门去。
简歆盯着三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殿门处,扬起嘴角,“我不信,一定跟你说的争夺地狱统治大权那件事有关,你是想进阴界吧?不然开什么冥眼。”
邵柯梵笑笑,“我是大活人,有你相守陪伴,又坐拥大好河山,急着进阴界干嘛?那可是亡灵待的地方啊!”
见她仍然是不相信的神色,伸手一揽,将她拥入怀中,嘴凑到她的耳边,“简歆,我知道你不喜欢打仗,可是,倘若鹰之再次亲自攻來,难道你要看着苍腾受打么?并且到时鹰之武卫队士兵的刀剑上会涂抹上吸引恶灵的东西,每个人的力量放大十倍,苍腾士兵如何抵抗得了?你要眼睁睁地看到,我败在郑笑寒的黑麟剑下么?”
“你复生后,可见我对鹰之采取了什么主动措施?我一直遵守与邪娘子当着四十万众士兵定下的契约,倒是那郑笑寒,建坟墓蓄养恶灵,在临近山麓的荒原筑石基篷屋,以百姓居住的名义扩充军队。”
“还有,苍腾与十三国大战之后,郑笑寒千方百计地为难我,在我吩咐剑客去寻你的时候暗中派人阻杀,以图消耗苍腾上层力量,她派兵支援遥远的蒙欧等三地,助三地获取水源之灵,建立王国,以图与苍腾作战时增加外援,并且,她还派人劫持小公主,以图威胁我。”
“简歆,你可能要说我野心勃勃,他国即使主动也是因为被动,可是,无论怎样,难道你要苍腾在挨打的时候忍气吞声,束手就擒等着覆灭么?况且,无论我是怎样的打算,本來就强大的苍腾对他国而言都是一种威胁的存在,并且,任何国家,都想扩充领土,壮大力量,苍腾广袤的山地实在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啊!”
一席话说得简歆脸腮发红,是啊!她总是怨怪他,却从未好好分析过问題的实质,国家利益是决定国家行动的根本,她有什么权利干涉。他本是身不由己的,她应该体恤他,而不是妄加指责。
并且生死各有定数,三年前,那名鬼差说得对,那些人该在战争中死去,她亦走了一遭生死路,这点还看不开么?
她的身体向下滑移,头靠着他的心口,“那么,战争中的伤亡我不再管,只要你平时不滥杀无辜之人就是,不然,我就离开你。”
邵柯梵心一颤,沉声承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