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大君(3)
任意笑答:“有大学文凭及公寓做嫁妆,当然是好女,所以说,一切有产业承继的女子均是美女,不信,你读读贵报的社交版。”
周专说:“到今日,我还是佩服格太太的胆识。”
“格太太年前去世,所有报章均提及此事,致以最高敬意。”
诸辰把话题兜回来:“你可会建议上级调查?”
轮到任意帮周专解围:“即使子洋集团已经在他们档案上,他也不能告诉你。”
这是真的。
周专轻轻说:“做好你的妇女版。”
“我的妇女版一百分,谢谢你。”
他们两人告辞。
诸辰闷闷不乐。
她打了一个中觉,红日炎炎,悠悠入梦。
真是一个噩梦,梦中的她已经老大,腰粗肚凸,家境普通,已生下一子一女,一屋塑料玩具与噪音,忽尔丈夫下班回来,原来是周专。
他一脸倦容,放下有限家用,要茶水要拖鞋,喝令孩子们静下来。
看到这种情形,诸辰吓出一身冷汗,不不,不可以这样,周专统共变了,从前年轻有为,殷实可靠的他忽然因循颓丧。
噩梦继续下去:她又来到另外一个地方。
门一打开,丈夫换了人,这次是任意。
他身上有水果味香水,由此可知,他与年轻女子鬼混,诸辰怒气冲冲跑进寝室,一个艳女若无其事地走出来,诸辰伸手要打,被她拦住。
“喂,怪你丈夫,别赖闲人。”
诸辰气炸了肺,但任意笑嘻嘻地说:“你一向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诸辰发呆,这时,梦醒了。
她出一身冷汗,赶紧淋浴,站在莲蓬头下发呆,梦境写实,无论嫁给甲君抑或乙君,过了十年八载,受生活折磨,婚姻迟早变质。
她叹口气,裹上浴巾,坐在床沿发呆。
太悲观了,对两位男生也不公平。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起。
“记得我吗,我是穗华表行王逸来。”
“又有什么消息?”
“难道不能喝杯茶吗?”
“我工作很忙,不同一般文员。”
“我闻弦歌而知雅意。”
诸辰笑,“你那么富生活情趣,又长袖善舞,不愁没有女伴。”
“一到暑假,热闹非凡,留学生全部自欧美回返雍岛,不是留意工作就是物色伴侣。”
“你还不从中挑一个。”
小王说:“没有一个像你这般聪明。”
诸辰哈哈大笑。
“说到消息:子洋集团有职员被警方逮捕。”
诸辰凝神,“什么人?”
“也难怪一个记者会对子洋集团产生疑窦,这间公司的确疑点重重,他名下一名律师被控挪用客户款项。”
“那人叫什么名字?”
“律师张汉碧。”
诸辰懒洋洋精神一下子提起来。
“小王,我改天才与你喝茶,报馆有事,我必须赶回。”
她丢下电话,飞快更衣,奔回报馆。
只见港闻版及财经版同事正在争做新闻。
诸辰抢阅他们的报道。
“子洋集团旗下资深律师张汉碧被控十二项偷窃罪,昨在医院承认侵吞伟能国际有限公司购入石柱村道三百万厘印费……”
诸辰抬起头来。
人有旦夕祸福,这个能干的年轻律师竟一夜之间成为阶下囚。
吞侵客户的厘印费,这会是他?
假如诸辰没有看错人的话,张汉碧才不会做这种小眉小眼的事。
她对经济版同事说:“有没有办法见一见张汉碧?”
“有什么必要?此案经已了结,本月二十三日判刑。”
诸辰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做了一番调查工作,找到唐天颢律师的地址。
诸辰立刻驾车到她家去。
唐律师住在山顶一层小洋房,排场与收入完全不成比例。
诸辰按铃,女佣来应门,她拒绝开门,“唐小姐不见客。”
“我是她朋友,我是诸辰。”
背后传出主人家声音:“请诸小姐进来。”
果然是唐天颢,只见她双目通红。
诸辰开门见山,“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律师饮泣,“他叫我立刻嫁人,切莫以他为念,他将入狱。”
“他是侵占客人三百万厘印费的人吗?”
“不。”
“唐律师,你一定有端倪。”
唐天颢用手掩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叮嘱我不可以对任何人说任何话。”
“我想见一见张汉碧,请你替我传话。”
“他不想见人。”
“请代我传话。”
“诸小姐,你只是一个妇女版编辑记者。”
诸辰瞪她一眼,“最看轻妇女的也是妇女。”
“我为什么与你说话?我根本不应见你。”
诸辰说:“因为你心中有冤情。”
唐天颢忽然静下来,半晌她说:“你等一等。”
她进书房去打电话。
诸辰打量她与张汉碧同居的住宅,的确,装修得美奂美伦,家具陈设名贵但低调,品味十足,子洋集团怎样厚待职员,可见一斑。
诸辰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唐天颢出来,平静地说:“明早六时正在我家集合。”
诸辰站起来,“明早见。”
天气真的热了。
太阳位置已挪到北回归线上。
诸辰打扮一贯朴素,白衬衫卡其裤,准六时在唐宅门外按铃。
女佣启门,请客人到客厅等一等。
诸辰看到小洋房附设的腰子形泳池。
这等生活享受,羡煞旁人,不过,是需要付出昂贵代价的吧。
不一会唐天颢出现,她朝诸辰点点头。
诸辰跟着她走,她们踏上一辆黑色房车,司机朝郊区驶去。
诸辰知道此行是往羁留所,唐律师说得对,她只是一个妇女版编辑,她很少接触社会阴暗面,最可怕一次访问是少女失恋自杀不遂。
清晨,阳光普照,可是公路却越走越阴森,一路上无人说话。
终于,车子在一座深灰色厚重的水门汀大厦前停下来,诸辰强自镇定。
她们下车,向一扇狭窄小门走去,与监守人员说了几句话,她与诸辰出示证件,经过核对,两人进了窄门。
咚一声门在身后关拢,诸辰双腿发软。
室内没有阳光,制服人员领他们进走廊,经过金属探测器及搜身,又再走向另一通道。
诸辰在心中对自己说:当是飞机场禁区好了。
终于最后一扇门打开,她们看到一张大桌子,有人穿着灰色囚衣坐在椅子上等。
诸辰一时没把他认出来。
他抬起头,“诸小姐,你好。”
呵是他,是张汉碧。原先风度翩翩,穿意大利名贵西装的他今日憔悴干瘦,像是换了一个人。
诸辰吃惊,她双手微微颤抖,她按捺自己,朝他点头。
“诸小姐,天颢说你想见我。”
诸辰点点头。
“你代我劝天颢死心,是我自愿走上这条路,与人无尤。”
唐天颢饮泣。
张汉碧凝视女友,“三年后出来,我又是一条好汉,我不打算再见你。”
他转过头来,“诸小姐,你可是想打听什么?”
诸辰知道她需把握时机,此刻一定要话说清楚,她深深吸一口气,“张先生,你替什么人顶罪,你所犯何事?”
张汉碧一怔,他笑了。
这时,制服人员吆喝:“时间到了。”语气、声调,同三百年前水浒传里形容的公差一模一样。
这时张汉碧忽然在他女友耳畔说了一句话。
唐天颢一呆。
讲完了他站起来,“保重。”
他再也不看女朋友一眼,抬起头,走出去。
诸辰再次看到阳光的时候,因紧张胃部抽搐,几乎呕吐,呵,回到阳间来了。
她们坐原车出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