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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叹息桥 11
    第97章叹息桥(11)

    “我不会打算久留,你们忙得那么厉害,看得出这个社会属于年轻人。”

    李平不说什么。

    “李平,这三年来,看样子你也很吃了一点苦。”

    她强笑,“没有,我过得很好。”

    “待你结婚的时候,或许我会再来主持你的婚礼。”

    李平握住母亲的手。

    夏彭年私下与李平说:“要不要把霍氏夫妇请出来见一见。”

    李平答:“不用了,何必呢,大家都怀着鬼胎,我又不急于表演今非昔比,所有恩怨告个段落算了。”

    夏彭年说:“一切随你。”

    听上去好像拥有极大自由,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李平笑一笑。

    李母的心情较前几天好得多,越是这样,李平越与她相敬如宾,什么重要话都不去说,没有话题,就一味干笑,夏彭年旁观者清,觉得李平很累。

    他满以为母女会得相拥痛哭,大诉衷情,不料两人都是硬骨头。

    当天,李平待母亲睡了,站在露台看风景,适逢十五,月如银盘。

    夏彭年告诉她:“伯母说,她过两天就要回去。”

    “她肯来见我,已经难得。”

    “怎么,”夏彭年笑,“你做过什么令她失望的事不成。”

    李平过一会儿才答:“她一直怀念李和,认为我是次货,无法代替李和。”

    “你多心。”

    “没有,我确不能同姐姐此,我穿她的衣服,睡她的床,长得像她,但不是她。”

    “我相信你比她强壮。”

    李平笑,“我是粗胚。”

    夏彭年说:“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子。”

    李平答:“我很幸运。”

    夏彭年略觉意外,跟着说:“像我这样的男人是很多的。”

    但是,如果夏家同李平外祖父没有渊源,她就没有今天的地位,更不要说是讨价还价的机会。

    还是幸运的。

    李平听见母亲咳嗽。

    她进睡房去,看到母亲正取起茶杯。

    李平坐在床脚。

    “你还没休息?”

    李平微笑,“我还不累。”

    “这两个礼拜,我玩也玩过,看也看足,休息两日,要回去了。”

    “是。”

    “不如把舅舅请出来吃顿饭。”

    “妈妈,他早已恢复了本姓。”

    “啊。”

    “他的厂,也不叫陈氏制衣。”

    “但是——”

    李平说:“他同外公的轇轕,算了。”

    李母怔怔的,“当年你外公收他为过房儿子,外婆反对无效。制衣厂的资本,却由你外婆垫出来。”

    李平想了一想,反而帮老霍说话,“不过他们夫妻的确长袖善舞。”

    李母无奈地说:“总算是一场亲戚。”

    “何必叫他见了你心惊胆颤。”

    李母又追问:“他照顾过你,有没有?”

    “有。我在他那里,住过一年多,他管我吃住,还给我一份工作。”

    李母似征询女儿意见似说:“那就算了。”

    她躺下来。

    已经损失太多,受过太大的打击,一切她都不计较了。

    “你若真想见他的话——”

    “不,”李母摆摆手,“他也不会认得我了。”

    李平放下一颗心来,她怕霍某有意无意间露了口风,使她母亲难堪。

    李平不想老人家知道太多,纯为她好。

    她听到李母长长一声太息。

    李平关了灯。

    再出来,夏彭年已经走了。

    李平觉得闷,想开车去兜风,走近车房,觉得身后有人,这一带治安十分好,她并不惊惶,一转身,看到地上有长长一条黑影。

    “谁?”

    “我。”

    那人自树底下走出来。

    “羡明,是你。”

    “下班了?”

    王羡明点点头。

    李平看清楚他,左眼泡果然又青又紫,肿起来,眯成一条线,他在抽烟。

    “你找我?”

    王羡明没有给她肯定的答案,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过一会儿他说:“我也不晓得,把车开着开着,便驶到这里来。”

    “要不要进来坐?”

    他有点意外,随即摇摇头,“时间太晚了,给人家看到,不太好。”

    他把人家两个字,说得特别别扭。

    李平装作听不出来,“卓敏呢?”

    “不知道,睡了吧。”

    “卓敏一向对你很好。”

    “她对你也不错,李平。”

    “我知道,她性格非常可爱。”

    “你也很好,李平,每个人都有他的苦衷。”

    李平怔怔的看住他。

    王羡明对着她微笑。

    在李平眼中,他笑得似哭一样,她不忍心看下去,低下了头。

    过半晌她问:“家人还好吗?”

    “父亲下个月退休,哥哥在办移民,想与嫂子到温哥华开馆子。”

    “你会不会同往?”

    “我,我有什么用,我是废物。”

    他又赌气了,李平牵牵嘴角,带点笑意。两个人站在树荫底下,谁也不想先行离去。

    王羡明问她:“有没有空出来吃顿饭?”

    “叫卓敏也一起,好不好?”

    “没有卓敏,我也不会怎么样。”

    李平连忙分辩,“我只是想同卓敏聚聚。”

    “好,再与你通消息。”他转身。

    李平追上去,“羡明。”

    他背着她站住了。

    李平问:“你怪不怪我?”

    他没有转过身来,“你说呢。”

    “你没有怪我。”

    他仍然背着她,讪笑一会儿,“猜对了,我怎么会怪你。”

    说完,他朝计程车走去,开车门,关车门,发动引擎,转动车轮,把车子驶下山去。

    李平静悄悄回到屋里,淋个浴,坐在床沿,翻开朱明智指定要她读的“管理要旨十法”,苦苦的背诵。

    天亮了。

    李平起来做咖啡喝,榨了新鲜橘子拿进去给母亲。

    她也一早起来了,正在梳头。

    李平问她:“妈妈,当年夏镇夷南下,外公有没有接济过他?”

    李母放下尖柄梳子,“我不知道,我一向不理这些,”她苦笑,“几曾识干戈。”

    “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知道的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了。”

    “能不能查一查。”

    “无凭无证,知道真相又有何用,反而坏了你同彭年的感情。”

    李平十分怅惘。

    李母说:“一个人穿多少吃多少是注定的,上代的事,无法细究。”

    李平一想,深觉这话正确,便说:“妈妈,你还有什么事要办?”

    李母沉吟一下,“这里吃不吃得到栗子蛋糕?”

    李平笑,“有,我即时吩咐人去买。”

    “呵,对,有人托我带印有米老鼠的绒线衫。”

    “可以,没问题。”

    李母凝视李平,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怕得罪她,不好出口。

    终于她说:“今年你已经廿三岁了——”

    李平接上去:“要结婚好结婚了。”

    李母不由得笑起来。

    这是她这大半个月里,头一次笑。

    李平与母亲有了新的了解。

    两天后,夏彭年与李平到飞机场送她回上海。

    李母拉住夏彭年一直说悄悄话,李平只见夏彭年不住的点头。

    李平当然知道母亲说些什么,故此只有苦笑余地。

    到最后,夏镇夷两夫妻也来送别,李母这才颤巍巍的上了飞机,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老许多。

    李平看着她的背影,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送走母亲,松一大口气,独自一个人,不管成败,不必顾全颜面,不怕有谁受不了刺激,她只需对自己负责,多简单。

    那日下班,她拥着猫儿,在长沙发上就睡着了。

    夏彭年没有叫醒她,走到书房看桌球比赛的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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