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弱很穷。
不能说穷,是特别、非常以及极其的穷,所以不用说飞机,她连动车票都买不起。和邻居大叔借了两百块之后,她带着宋伯玉上了一辆破旧的大巴,在公路上颠簸了两天,下车再转车,再颠簸两天,再转车,再颠簸如此颠簸了六天之后,他们终于到了夏垣城所在的山边上,然后搭上了一辆牛车。
赶牛的大爷跟他们说,很少看见年轻人来这里,大多数都去大城市闯荡了。这里又荒又偏僻,除了闲出屁的,基本不会有人来。
马小弱和宋伯玉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承认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闲出屁才来到这里的。
到了某一处肉眼可见更加荒凉偏僻的地界,大爷不肯走了,止住牛势,说,“前面就是公家的地界了,不轻易让我们进去。”他扫视了一眼眼前这两人,忽然叹口气,“你们干啥这么想不通呢?年纪轻轻的,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马小弱有些茫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这两年我送了好些人过来,都是些想不开的、要寻死的。”大爷接着说道,“一头扎进那坨牛粪粪里,就以为能过上好日子了可,谁知道里面到底是啥情形呢?”
“牛粪粪?”马小弱有点恍惚。
“就那——”大爷遥遥指去,在他所指的方向,马小弱看到一团隐隐约约的黑雾,盘桓在地面上空,而在黑雾和山脚中间,是更加模糊的一团,什么都看不清,像卷了好多层透明胶布。而在胶布团往外的范围,围绕着一圈高大的铁丝网墙,黑灰的色泽衬着天上的黑云,充满了莫名的沉重和压迫感。
“我们都管它叫牛粪粪城。”大爷压低了声音,“听说里面都是冤魂死鬼。”
宋伯玉清了清嗓子,带着一点不可置信,试探问道,“请问老者,牛粪粪城的粪,是哪个字?”
大爷扫了他一眼,以为他是个文盲,便很耐心地在掌心里写出了这个字。
宋伯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
马小弱憋住笑,对大爷道了声谢,拉着宋伯玉继续朝前走去,顺便劝慰道,“别伤心,从这里看,那坨黑雾确实有点像牛粪粪”
走到快半山腰的时候,他们停下了脚步。根据马小弱的推测,铁丝网一定带电,不仅带电,还有可能带摄像头,带上了摄像头,说不定周围哪里就布设了武器,就等着有人闯进来,然后开枪警告,遇上那种头铁不怕死的,就干脆射死了之。所以她不能贸然往进闯,而是要等到这里的警戒稍微松懈一点的时候,比如半夜凌晨,再偷摸寻找进去的道路。
好吧,其实就是在路上颠簸了太久,她太累了,想首先好好休息一下。马小弱环视一圈周围,见这里附近森林茂密、树木高大,在林间寻找一处休息地,不怕被警戒人员发现,就是可能毒虫蛇蚁什么的会比较多。
宋伯玉一直拉着个脸,看来还在对夏垣城如今的名字耿耿于怀。
吃了点东西,睡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马小弱感觉身体不再如之前那般酸痛,能量恢复了些许。她坐起身来,见宋伯玉还坐着,仿似一直都没睡。
她收拾了席子,捆到背包上,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可以走了。
宋伯玉站起身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看来寡人得要重新思考一下了。”
“什么?”
“这里大概不是天堂,你也不是仙使。”
马小弱立刻对着老天爷鞠了三个躬——他的脑筋终于开始朝正确的方向转了!
“这里有可能是地狱,而你是阎王爷的鬼使。”宋伯玉接着说道。
马小弱扭头看他,试图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以此来判断他说这句话是否是出自于认真的态度。
“不然为什么我大好的夏垣城,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宋伯玉愤愤道,“不仅被改了个俗气腌臜至极的名字,还被人用那什么东西给围了起来!我城中的那些无辜百姓,都已变成冤魂死鬼!看来他们只等我进入城中,才会被应允投胎转世了。”
马小弱重新看向前方,试图把宋伯玉看成是自己的一种幻觉,他的话也只是一团被震荡了的空气。
他们顺着年久失修的山路往上走。夏垣城立足于脚下这座山的山头,背靠另一座更高更大的山,正是兵法中所说的易守难攻的地界。越往上走,高大铁丝墙就显示的越全面,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铁丝墙上面还有一圈铁丝滚刺圈。
这是连爬墙的可能性都杜绝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研究了这么久没研究出什么东西,所以研究所渐渐撤走了部分人和设备。绕着铁丝墙走了几米,马小弱才看到西北角有一丁点光,光下面坐着一个保安,正悠悠然地在听广播剧。
马小弱决定吓唬他一下。
她回过头,正要招呼宋伯玉,却看见后者背对着她,遥望着山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马小弱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下什么都没有,除了他们走上来的那条歪歪扭扭、破烂不堪的石板路。
哦,还有两旁茂密的树和灌木丛。
“你看。”宋伯玉忽然抬起一条胳膊,指着某处地方,“敌军从山下攻上来的时候,孤的将军史弹正是在这个地方拼死力战,为国捐躯的。”
马小弱看去,但见那边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就算曾经发生过什么,也已经被疯长的草木遮盖住了。腐烂、消失,正是岁月掩埋历史的一种方式。
马小弱不知道该说什么,宋伯玉在经历了牛粪粪城的打击之后,又触景伤情,她还是不要说话的好了,等他自行恢复吧。
宋伯玉又感伤了一阵,他手指所划过的一圈,尽是旧日战火连绵的记忆。小宋国并不大,加上山头的夏垣都城,以及山腰山脚下的城镇,只可称得上是弹丸之地。但他是小宋国的国君,即便只是弹丸之地,也是他愿倾尽所有去保护、延绵的骄傲所在。
“所以”马小弱终于忍不住问道,“到底你们国家为什么被人打了?”
提到这个宋伯玉就来气,他使劲跺了下脚,“该死的留照国国君,他要借道去打纪国,我便借道给他打了!谁成想他得到情报,得知纪国已做好防御守备,愤愤不已,反而回过头来攻我城池。我活捉了他的将军,他又送来美女财器赔礼求和,待我送回他的将军,却反过头来联合内应,攻破了孤的都城”
他大概是被气糊涂了,一会儿我一会儿孤的。马小弱吸了口气,想说什么,忽然余光瞥见身后灯光闪烁,一道锐利声音传来,“谁在那儿?!”
马小弱迅速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手中没有任何武器。
宋伯玉似乎还在生气,他听到这声音,顿时更加生气了,遽然转身,怒斥道,“孤就站在你面前,你居然还在问谁在那儿!尔等如此无礼——”
礼字的音刚发出来,就被噎住似的哽了一下。马小弱朝他转过眼珠去,见他两眼翻白,身体晃了晃,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马小弱急忙大喊,“我没有恶意!我虽然穷,但我是个好人!”
“转过来!”那声音喊道。
马小弱缓缓地转过身去。只见刚刚还坐在西北角听广播剧的保安端着一把bbq-901,枪口对准了马小弱,一只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别杀我——”马小弱喊道。可惜我字刚出口,就化作了空气中一段微弱的波浪,迅速被湮没了。
她噗通一声,倒在了宋伯玉身旁。
“为什么”晕过去之前,她不甘心地问,“既然要杀我,为啥还让我转过来”
“因为好玩。”保安面无表情道,收起了枪。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马小弱终于悠悠醒转过来。
触眼是铁皮天花板,扭过头,就看到保安翘起来的二郎腿,随着音乐声在空中一晃一晃。
“醒啦?”他乐呵呵的看着她,递过一个一次性杯子,“喝口水吧!”
马小弱怀疑地盯着他,迟疑地接过那杯水。结合晕过去之前保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此时他脸上虽然挂满了笑容,但不得不让她联想到这杯水里是否被下了毒。
“喝吧,没毒。”身后有人说道,吓了马小弱一跳。她回过头,看到宋伯玉好整以暇地靠墙坐着瞅着她,目光淡淡的。
“你怎么醒来的比我早?”她不甘心地问。
“因为他晕过去的比你早。”保安说。
马小弱作虚弱状,“我晕过去多久了?天亮了吗?”
保安看着她,“只是三分钟而已。”
哦。
马小弱迅速恢复常状,质问道,“你凭什么不由分说就朝我们开枪?虽然只是□□,但万一有什么后遗症怎么办?你这么做你的上级知道吗?请把你的上级叫来,我要跟他对话!”
“这里除了我,就再没别人了。”保安觉得她这一大段话有些为难他,“不过你要是坚持的话,我现在就联系我的上级。”
“算了算了。”马小弱急忙按住他的胳膊,“既然如此,就不麻烦别人专门跑一趟了。不过作为对我们的补偿,我建议你立刻马上放了我们,不然咱们就公堂上见吧。”
“公堂上见。”宋伯玉应和道。
“好好,你们不说我也要放你们的。”保安说,“我这就开车送你们下山。”
“不是——”马小弱说道,“你不用专门送我们,我们自己走就成。”
“那怎么行?!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又躲到哪里去寻短见!”保安大惊小怪。
“寻短见?”马小弱立刻反应过来,看来保安是把他们当成来这里找死的人了,难怪他二话不说先把他们给放倒,原来是怕他们趁他反应不及自绝于途。但问题是他们不是来寻短见的人啊,好不容易被保安带着进了铁丝网墙,再被送出去,天知道猴年马月她才能找到铁丝网墙的漏洞再溜进来。
心思急转之下,她的目光落在了靠放在墙角的bbq上。
看来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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