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菀菀脸色有些发白，一双眼睛周围是熬夜熬来的乌青。
一上午都没精打采。
本来想在课上补个觉，但一想到白天睡足了晚上又睡不着，只好硬扛着。
奈何那眼皮不听使唤，夫子的声音犹如催眠。
陆菀菀不受控制地翻了个白眼，只觉得眼皮一直往下塌，往下塌……
嘶——
陆菀菀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瞬间清醒了不少，连同夫子的讲课声都好似变响亮了。
然后声音又渐渐弱了下去，再拧一下自己的大腿……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
“阿离，你现在这样可不行，我劝你还是请个假，回去睡一觉吧！”
“我觉得你斗个蛐蛐儿，一会儿就精神了。”
“要不然跑几圈，醒醒神。”
“那还不如泼一盆凉水……”
陆菀菀两只胳膊往前一放，在身前无声地打了个叉。
她得生熬着啊，这样熬到了晚上，肯定困得不行。
那她就能睡个好觉了。
陆菀菀硬是撑到了下午散学。
远远地，她看到了那“弱柳扶风”的身影。
见了面自然得打个招呼。
何筠是专门来找她的。
见到了她，将手伸了出来，手掌上放着一枚香囊。
陆菀菀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这个香囊里面装着安神的香草，听说你这两天睡不好，这个可以帮你。”
陆菀菀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上次收了人家簪子，现在又要收人家的香囊……
而她呢？
就只有那一次想着给他送些点心——关键是还没有送出去！
她纠结了一下，从何筠手里接过香囊。
何筠见她收下了，道了一声别就要离去。
忽然灵光一闪，她拽住了何筠的袖子，让他在原地待着，而她，则打开了自己的书包。
里面有几本书，还有收好的毛笔。
听说紫毫笔得之不易，价如金贵。
但是不巧，她有几支。
当初陆老爹决定送儿子来含光书院念书，那花起钱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如今陆菀菀替她那不争气的兄长来读书，这些好东西自然就落到了她的手上。
陆菀菀挑了一支没有用过的，塞进了何筠的手里，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送给你的。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何筠说着，就要把紫毫笔还给陆菀菀。
陆菀菀着急，但是却说不出来话。
她只好抓着何筠的袖子，怎么都不肯放。
收下吧，收下吧。
若是她现在能出声，她肯定得好好“劝”何筠一番。
然而她现在就是个哑巴。
抓着袖子的胳膊微微动了动，一双水眸里好似盛了不少委屈，仿佛只要他说一句不要，她立马能掉下泪来。
何筠什么话拒绝的话也说不出了。
“我收下了，谢谢菀菀。”
何筠的话说得很轻，但陆菀菀听得很清楚。
回到寝室笑意还挂在脸上的陆菀菀，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的李歆。
她赶忙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走进房间。
屋子里有一股香气，是她前两天没有闻到的。
她四下打量，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小香炉，有淡淡烟云萦绕在周围，香气显然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陆菀菀洗漱了一番，然后走到书桌前，继续抄写《中庸》，练练她那不怎么样的字。
或许真是安神的香囊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她昨夜和今天白天熬得厉害，总之，还没抄多长时间，她便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哈欠。
陆菀菀当机立断，放下纸笔，上了床榻，将床帐放了下来。
夜色深深，月明星稀。
窗外一声轻响。
李歆将毛笔放置在笔架上，看了一眼陆菀菀的床榻，随后向那窗户走近了些。
“殿下，”凌云抱拳，“属下没有查到韦家有韦长欢这号人物，不过韦家前些日子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幼女，只是至今未曾露面。”
“而且……属下探查到，韦长欢好像是皇后安排进来的。”
看来这个韦长欢，十有八九是皇后那最近找来的侄女。
李歆道：“嗯，此人没什么心计，不是威胁，不必再浪费时间。”
“是。”
许是屋中安神香点得久了些，那味道飘满了整间屋子。
凌云耸了耸鼻子。
“殿下怎么点起安神香了？”
以前殿下在宫中从来不点安神香，即使是幼年时睡得不好，也不肯点香。
李歆只道：“这里是书院，不是宫中。”
微风吹拂，树叶轻响，凌云踏风而去。
李歆关好了窗户。
正要熄了烛火，却是动了动身形，朝陆菀菀的床榻走去。
挑开床帐，陆菀菀睡得正香。
李歆无意勾了勾唇。
翻来覆去两天了，今夜睡得倒是挺快。
下一刻，扬起的唇角被压平。
他抿了抿唇。
心道陆离虽是商户之子，却是在百般宠爱之中长大，他是皇子，然而无一日安宁。
李歆正要放下床帐，就见陆菀菀的脸上扬起了笑容，从弯着的嘴角里溢出些许气音，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
“我喜欢……”
李歆撩帐的手一顿，而后又放了下来。
看来，明早醒来就恢复正常了。
陆菀菀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去蹦极前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让她晚上回家吃饭。
她跑到车站买了车票，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赶。
她梦见爸妈都在家里，给她做了一桌子好菜。
梦见二老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们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
他们一家三口吃着，笑着。
妈妈还问她喜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喜不喜欢这一桌子饭菜……
灯光很亮，爸妈的眼睛里都有细碎的星星。
她很喜欢。
好像……本来就该这样。
繁星落幕，旭日初升。
此时的天已蒙蒙亮。
陆菀菀睁开眼，躺在床上没有动。
那个梦好真实，真实得好像真的发生过，以至于她一觉醒来，十分地怅然。
但终归是梦。
她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的爸妈……倒是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婚了。
如此一想，她的离去倒是一件好事。
她抬起胳膊，压在自己的脑门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我……我能说话了？！”
又惊又喜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只是几天没说话，声音还有些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