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报晓天色将白。
三老爷起了三太太早已梳妆毕将补服熨好不假人手服侍着丈夫穿戴上。
“昨晚梦到大哥”三老爷的声音有些伤感:“大嫂想大哥我也想。这个家里没有大哥都不像是沈家了
三太太想着这半年的冷清固然本就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叹道:“要是大哥还在就好了”
“逝者已矣不过是安慰话我有你同儿子瑞哥儿还看顾举业就算再不舍大哥日子也一日一日的过去最可怜的就是大嫂。”除了悼念长兄三老爷还担心长嫂。
或许徐氏昨晚的话不过是为了让出正房可却让三老爷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三太太闻言心下不由一酸。长嫂没有亲生骨肉名份上子女双全可一个是嗣子一个是养女。养女乖巧嫁了就是别家人;嗣子孝顺可接过来时已经十几岁亲近也是有限身为女子不能亲自繁育子女总是还有遗憾。
别人家的太太大半辈子过去相夫教子管理后宅妾婢所谓夫妻感情不过是相敬如宾搭伙过日子;换做徐氏与沈沧夫妻情深相敬相惜却是都在众人眼中。
要是没有璐哥儿长嫂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想到此处三太太不由凄然。
三老爷已经穿戴好道:“每日当差不过点卯罢了我今儿就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报个病假咱们陪大嫂去祭庄住着日子看看大哥也能让大嫂散散心。”
三太太本是淡薄名利的性子也心疼丈夫身体没有啰嗦什么耽搁前程的话只道:“那感情好老爷这几个月早出晚归辛苦也顺便歇一歇。”
三老爷唏嘘道:“倒是真念着以前的日子。”
虽说三老爷如今有了官身从七品中舍人可这舍人与舍人还不同大明朝中舍人分五处当值中科舍人、直文华殿东房中舍人、直武英殿西房中舍人、内阁诰敕房中舍人、制敕房舍人其当值不同指责不同。
三老爷恩萌入官可因其才气与病弱齐名上面就给安排了个最清闲的直文华殿东房中舍人不涉政务奉旨写。
小半年下来三老爷也算看明白两殿两房舍人体面是体面可前程也有限不能转科道官熬完资历想要外放就是六部散官或外放佐官。不管是哪一种想要熬出来都不容易。遗憾虽遗憾可三老爷也明白即便自己挣命似的参加会试熬个进士出身也没有精力去做掌印官如今这样闲职对于他来说却是正好。
九如居中沈瑞也早起了。
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拳法接着到房看写字跟每一日的生活一样。只是因昨天徐氏提及换院子的事使得练字中的沈瑞有些走神。
大老爷是去年十月走的沈瑞需守孝二十七个月到后年一月出孝。今年是弘治十八年后年是正德二年正好是乡试之年沈瑞可以下场了。
因即将到来的历史沈瑞心存忐忑。沈家二房因沈沧故去在京中排不上了算不算躲过一劫?王华父子那边已经旁敲侧击了好几是不是在面对皇权与相权之争时也能便宜行事?
想到有个杨廷和在沈瑞即便忐忑也少了惊慌手中的笔越发稳当了。
早饭过去沈全来访。
“玲二哥与沈珠怎么走的这么匆忙?”沈全好奇地问道:“是不是沈珠又闹腾了?”
前天下午沈瑞打发人去五房传话因有沈珠与沈理争执这段怕下人传话传歪了就将沈珠先走那段隐下只说贺家那边的事情了了是两兄弟放心不下家里来不及等过节就启程离京了。
五房下上听了未免思量。
换个多心刻薄的人家少不得要挑沈玲、沈珠兄弟的礼毕竟鸿大老爷夫妇是长辈这兄弟两个连见也不见就离京太过怠慢;不过鸿大老爷性子宽厚想着沈玲素来周全这次走得仓促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虽是隔着房头可到底是族亲且这次与贺家相争还有四房在里头要是处理不好沈瑾、沈瑞兄弟两个面上也不好过因此端午节一过鸿大老爷就打发沈全过来探问。
沈瑞将前因后果说了听得沈全冷笑不已:“这是连六族兄也不放在眼中了?上门求人还做起大爷来?他以为他是老几?玲二哥也真是的沈珠愿意滚就滚还非要追着去侍候半点顾及六族兄的面子这是牛马做惯了连人也不会做了。”
沈瑞道:“你听听也就是了生什么闲气?”
沈全依旧不忿:“能不气吗?就因他们兄弟两个匆匆离京我爹节也没过消停担心的不行照我看都是多余三房哪里是能沾上的?六族兄这都卖了力还没落下好像我们没有出力的说不得早就被人记恨了”
沈瑞点点头道:“沈珠心胸狭窄倒真像是能记仇的就算不为今年这事还有之前过继的事在”
沈全一怔:“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倒是不至于吧”
沈瑞道:“谁晓得他素来心高这次夹着尾巴出京怨恨六族兄是一定的迁怒二房、五房也并不让人意外。
沈全与沈珠年纪相仿打小也算相伴长大自然晓得沈珠秉性沈瑞这话并不是信口开河。
沈全拧着眉头道:“晦气还真是沾不得”
想着几年前的那次热水沈珠性子阴毒可见一斑沈全心中不免庆幸幸好沈珠卡在乡试上要是过了乡试进京待考还不知要生什么事端出来又想起沈瑾道:“不知贺大老爷要找瑾哥儿说什么?真是老狐狸明明是他们贺家不地道算计三房如今卖六族兄一个面子不说还要瑾哥儿也跟着承人情”
沈瑞想了想道:“瑾大哥的亲事差不多算定下了贺家就算想要插手也插不上剩下的不过是放下架子叙叙‘舅甥之谊”
沈全嗤笑道:“确实呢贺二老爷在松江一叶障目只当踩下沈家贺家就是松江首姓却不想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沈家不说别人只说六族兄与瑾哥儿两个三甲状元出身说不得以后有入阁那日贺家有什么?京官只有贺侍郎一个近十年来出了几个进士都是旁枝庶房再不联系姻亲等贺侍郎一退贺家京中就无人了”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四房大老爷不过想着之前四房母子贪婪嘴脸不管是沈瑞、还是沈全都晓得就算这次糟心事了了也难保有下一沈瑾以后需要解决的麻烦不会少四房的顶梁柱可不好做。
扬州城府学。
看着手中的信沈源哪里坐得住几乎要手舞足蹈。
李阁老要招孙婿?四房要与李阁老联姻了?长子争气弱冠年纪一个状元到手还赢得了当朝阁老的青睐。八年前沈理乡守孝时的风光还历历在目除了府县官员不说连巡抚衙门都打发人过来探问除了因是状元更主要还是的阁老女婿。沈瑾就是第二个沈理了。
沈源既是得意也觉得酸楚。自己当年也是相貌堂堂才华横溢却是时运不济又被长房狭恩图报娶了商女为原配可一个沈理、一个沈瑾却是运气一个比一个好。沈理且不说被谢阁老看重娶了谢阁老幼女;沈瑾这边也不错虽是隔了辈的孙女却是李阁老唯一的孙辈。
扬州是繁华之地消息灵通并不亚于两京谁不晓得李阁老两子病故只留下一个长房嫡孙女如今膝下过继的是嗣子。这李家孙小姐既是李阁老唯一的嫡脉不说别的就说嫁妆也不能按照寻找嫁孙女论。
这门亲事真是极妥当。
李阁老身居高位不假可李家不过是军户出身哪里比得上累世宦门的沈家?按照家族看这门亲事倒也不算是沈家高攀。
沈源想着阁老姻亲的风光将心中的纠结放下已经想着聘礼之事。自己虽品级不高可毕竟是沈家四房嫡支可不能坠了沈家脸面。
只是四房产业半数在沈瑾手中半数是贺氏嫁妆沈源手上寥寥无几即便到了扬州后有些积蓄也不足以置办一副聘礼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沈源在府学打了个转就匆匆家与贺氏商量此事。原本是应该将沈瑾手中那一份先拿出来置办聘礼可时间不等人总不好往返京中讨要少不得先跟贺家这边开口从贺二老爷处借下活钱出来过后从沈瑾手中要了地契、房契再补上。
不想贺氏说了一句话却使得沈源傻了眼:“老爷不是已经换了瑾哥儿与闫家小娘子的庚帖了?李家再好也应不得啊”
沈源立时傻了眼的萎坐在座位喃喃自语:“换了庚帖?”
贺氏见状不免讶然:“老爷忘了还是殿试前的事难道闫家是骗婚?”
沈源眼睛一亮“腾”地站起来咬牙切齿道:“没错就是骗婚闫金光那老家伙故意灌醉了我骗了瑾哥儿的婚去哪里做算?也不看看自家身份不过是执贱业的商贾还想要状元公做女婿痴心妄想”
沈源说的振振有词贺氏却听得眼皮直跳。
闫金光就是闫百万闫百万是商贾不假却是扬州第一盐商知府老爷的座上宾。之前闫百万能将不入流的沈源看在眼中曲折相交看的不过是沈源有个解元儿子为的就是联姻事。
这大半年来吃喝宴请金玉珠宝何曾少了?就是贺氏因占了个未来婆婆名分闫家女眷也颇为礼敬。
闫家儿孙成行女儿却只有一个才这般千挑万选女婿。费了多少心思如今一个“骗婚”就想白扯于净到底谁在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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