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沈瑛如今所在不过是闲职可今日毕竟是开印第一日还是在衙门里忙碌了半日直到天色将暮才踏进家门。
瑛大奶奶亲自服侍丈夫去了官服官帽换了家常衣裳道:“相公今儿宗房二叔打发人过来听着那意思像是有急事见相公。”
沈瑛转过身:“哥儿来京了?”
瑛大奶奶点头道:“听来人禀是昨日到京当是有什么要紧事否则也不会这个时候出门中间可还隔着大年下”
沈瑛也想到此处连晚饭也顾不得用了立时打发人去请沈。
虽说如今他人在京城可父母现下可还在松江如何能不担心那边有变?
宗房老宅是当年沈学士传下的祖宅五房老宅则是小沈学士传下的两家虽没有毗邻而居也是在一个坊同个胡同里即便是日落后往来也不用担心宵
瑛大奶奶心疼丈夫见他连晚饭都顾不上用道:“要不妾身直接叫人将晚饭摆在客厅去?”
沈瑛点点头又道:“将三哥也叫上他也不算小了诸事都听得”
瑛大奶奶应了打发小婢去沈全处传话。
沈瑛比沈年齿长几岁如今又是官身此时却也不端架子先往前院客厅待客去了。
等沈瑛到了前头客厅沈全也得了传话匆匆到了。
沈打发管事过来就是沈全出面见的他自然晓得沈进京之事。他还多探问了两句连沈是随着尚府大管家李实同行之事也晓得不免就想到沈珏之殇去心存忧虑。
眼见下了长兄沈全便道:“大哥不会是族长大伯让二哥进京来兴师问罪吧?”
沈瑛本没想到此处不由疑惑:“难道不是松江那边有事?”
“松江有事爹娘早就打发人送消息来了”沈全道。
沈瑛拍了拍额头道:“是我关心则乱不过三弟怎么这么说可是今日来人言语中露了什么?”
沈全点头道:“我算了算时间那边出发日子就是珏哥儿殇信去时两下里怕是有关联就多问了那管事两句。原来二哥不是一个人北上而是随着尚府大管家同行一起进的京”
“大伯、大伯娘派了李大管家南下?”沈瑛有些意外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谁让二房能离京的人只剩下沈瑞一个可有沈珏的前车之鉴在二房长辈又怎么敢让沈瑞受千里奔波之苦。
沈瑛心里顿时沉甸甸面上也带了忧色:“人如浮萍宗族是根如今别说外五房七零八散就是内四房老一辈相继谢世也要将出五服。宗房是沈氏一族主枝脉二房也是中流砥柱若是这两房相争接下来怕就要分宗”
沈瑛少年离家见多了世情自是晓得家族庞大虽子弟良莠不齐可人丁茂盛还是利大于弊。不说别的只说松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沈氏一族作为地方大户就是松江知府见了沈家族长也要客气几分。要是沈家分宗沈家声势不能说一落千丈也终不复从前。
这是从大处看沈瑛不乐意沈家分宗。
从小处看族长太爷谢世宗房如今只有沈械一人出仕也需要二房长辈提挈;二房这边大老爷、二老爷都不年轻了四哥还小只有沈瑞一个以后不管是出仕在官场上、还在社交人情上也需要多几个族兄弟互为倚住。沈械是族兄又是宗子身份使然自会关照年纪小的族弟。
两房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实不宜再生嫌隙。
兄弟两个说着话就有小厮来禀沈到了。
沈瑛没有起身沈全迎了出去。
“二哥”眼见沈还穿着素服沈全也不好露出小别重逢的欢喜只客客气气作揖见礼。
沈这才想起五房不止沈瑛在京沈全也在。
“是全哥儿啊半年没见你又长高了”沈道。
沈全听着这一副应付小孩子的口气不由嘴角抽了抽:“二哥我都二十一了可不是小孩子”
沈听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是哥哥记混了全哥儿勿怪
沈全虽少年时忙着郭氏也打理过家中人情往来不过处置的都是小事与宗房这边的往来还是鸿大老爷与郭氏出面倒是轮不到沈全。
沈庶务繁重沈全与他年岁相差的又大哪里会去记得这个族弟到底是几岁?不过是平素瞧着他与沈瑞、沈珏他们交好加上沈全至今未婚便只当他年岁比沈瑞、沈珏大不了两岁。
说话功夫沈全已经引沈转过影壁进了客厅。
沈瑛也起身了。
沈想起少年情谊倒是多了几份真情实意上前见礼道:“瑛大哥
如今已经是弘治十七年族兄弟两个四、五年未见。
沈瑛也带了亲近族兄弟两个见了礼宾主入座沈全便亲手给族兄与兄长奉了茶随后在下首作陪。
虽说沈瑛亲近态度不似作伪可在正式开口前沈已经是眼神闪烁踌躇不定。
两房的交情比抵过权势利益么?想到长兄沈械的态度沈心里有些没底了。
见沈欲言又止沈瑛道:“哥儿这是怎么了?”
沈苦笑着站起身对着沈瑛做了个长揖下去:“这小弟孤身在外长辈也不在跟前怕是真要麻烦瑛大哥援手了”
沈瑛怎么肯受忙起身避开扶了沈的胳膊道:“有话好好说这是作甚?能帮的我自然会帮且先说明缘故。”
沈全在旁冷眼旁观却不屑沈这样的小手段。不过他也并不担心自家兄长会被糊弄沈瑛虽看着方正耿直可并不是不知变通之辈。否则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在京城立足还能将父母兄妹都接进京来照拂。
沈抬起头见沈瑛满脸肃穆一时之间竟不敢再说其他跟着站起身来
虽说族兄弟两个大小是同窗年岁相仿可如今一个已经是进士出身、翰林院里历练出来见的都是高官显宦周身除了儒雅还带了几份说不出的威仪;相对之下沈不免自惭形秽起来。
先有沈瑞吓了他一下后见沈瑛这般气度沈的心气已经降了又降。
即便是开口提自己所求沈也不像是早先那样有底气:“我也是没法子了才求到瑛大哥处自打珏哥儿去的了消息到了松江我们老爷、太太就都病倒了我们老爷向来疼爱珏哥儿心痛尤甚便一时想不开非要接珏哥儿去不可我也没法子方奉了父命上京却是心中惶恐全无头绪
沈瑛听着前面想着宗房夏日里才经了一遭丧事如今宗房大老爷又是黑发人送白发人心里也跟着唏嘘;听到后面却觉得不对劲起来:“过继岂是儿戏?就算大族伯心痛一时失了心神大族兄应是明白人怎么会答应归宗之事?”
沈没有入仕自不知官场艰难沈械不应知道么?要是没有二房做靠山沈械一个不入流的司官早就被排挤外放了还能一直好好的稳坐京官?
这话听到沈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
他抬起眼皮看着沈瑛道:“不管如何这是我们老爷心愿瑛大哥就不能帮一帮么?”
“怎么帮?难道此要求不荒谬?出继文上写的清楚珏哥儿从此已经是二房子弟生死不予本生相于。且不说是珏哥儿是病殇就是其他也轮不到本生亲来出头”沈瑛皱眉道。
要是出继血脉想讨就讨来那“兴灭继绝”就成了笑话。
有出继文在就是一种制约不仅制约本生亲对嗣亲也是如此。
就如沈洲与沈珏这对嗣父子要是沈珏在世沈洲即便再添子不论嫡庶都要排在沈珏之后就算以后分家也依旧是沈珏是主支兄弟要分出去而不是论什么血脉亲疏。自打过继文立起来沈珏便已经是名正言顺二房血脉。
这还是寻常人家乱不得次序就是有爵人家按照规矩也是如此。这也是有些人为何五、六十岁没有传承也要纳妾求子为先要而不是要过继侄子来就是不愿将基业拱手让与旁人。
沈家二房是子嗣艰难只是早先有沈珞这独苗在才没有提过继之事要不然在纳妾求子无望后沈沧本当早定嗣子。
沈年将而立哪里不知这个道理?
可法理不外乎人情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满脸挚诚道:“小弟临行前我们老爷已是卧床不起。不管多为难到底是我们老爷心意还请瑛大哥成全”
这般跟着裹乱的事以沈瑛性子自是不愿插手可宗房与五房渊源颇深又求到跟前来他还真是为难。
沈全眼见兄长面带难色在旁解围道:“二哥既开口我大哥自是乐意帮忙。只是咱们到底是晚辈难道要摆明车马上门么?实是不行就让我大哥过去帮二哥传个话好了”
沈瑛听了点头道:“好那我便为哥儿传话”
appappshuzhanggu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