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太祖皇帝成立锦衣卫仕宦人家多有防人偷听密室。
王守仁本与沈瑞在内院房说话这会儿离了内院往前院房去了。
前院房中在架后有个六尺见方的茶室。罗汉榻上摆了茶具看着与寻常吃茶的地方无异不过地上铺着厚厚地毯四周墙壁也都是带了添了棉花的夹层隔音最好。
沈瑞家前院的房也有这样的“茶室”。
“可是国有不宁事?”进了茶室打发下童出去王守仁直接问道。
“金乌西坠阉竖再兴。”沈瑞总结了一下低声道。
王守仁眉头拧成一团直直地看着沈瑞。
沈瑞在心里算着正德登基的时间弘治十八年具体月份忘记了不过就算是十八年年底距离现下也剩下不到两年。
当今是仁善之君同前面的帝王相比可谓之勤勉虽偏重外戚张家可也只是小瑕。东宫年幼要是改天换日宫中只有妇孺难免重视阉宦。
沈瑞这八个字倒是道尽前因后果。
王守仁虽觉得这“梦蝶”之事太过玄幻可因相信沈瑞为人依旧是信了大半。
“父亲与我可是有难?”王守仁想了想道。
根据后世记载刘瑾弄权时王华父子不仅仅是贬官刘瑾还曾派人暗杀过王守仁。起因是拒绝刘瑾的拉拢且出言不逊。
沈瑞想到这里便直言道:“权阉要推师公入阁为师公所拒;拉拢老师老师斥之后遇生死劫险死还生。”
王守仁点点头道:“要是到了那日父亲与我确实会如此应对。”
“老师委曲求全以待来日就当不得君子么?”沈瑞想起毁誉参半、却支撑了大半朝政的李东阳道。
王守仁摇头道:“瑞哥儿放心生难死易为师向来爱惜己身万不会为一时之气殉身。”
“令尊那边可有麻烦?”王守仁想到沈沧道。
沈瑞摇头道:“不知。弟子所见多为宫中影像亦模模糊糊不真切外头却是不曾见。师公与老师之事也是在权阉口中听闻。”
“那权阉是哪个?”王守仁道。
“刘瑾执掌司礼监。”沈瑞道:“阉人中将有八人为祸世人称之为‘八虎刘瑾乃八虎之首。”
大明朝因司礼监掌着批红权内廷与外朝素来紧密相依。王守仁虽不过六品官可有个侍郎老子对于司礼监几个领头太监的名字也有耳闻刘瑾并不在其中。
王守仁道:“这刘瑾莫非是东宫近侍?”
沈瑞点头道:“为东宫大伴最为东宫信赖。”
王守仁的眉毛皱得越发紧刘瑾这个名字本就容易让人想起英宗朝的大太监王瑾这两人身份又是一样难免让人想到英宗朝几乎国灭之事。
可阉人的权柄都是天子所授外臣想要遏制并不是容易事。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沈瑞方才提及的几件事都联系起来想到父亲会被推入阁不由愣住:“哪位阁臣退了?可是刘阁老?”
三位大学士中刘健是首辅年岁最大。新天子登基想要亲政握权先要移开的就是刘阁老。
“听权阉所说刘谢两位都告老只有李相临朝”沈瑞道。
王守仁因父亲的缘故同这三位阁老都见过且渊源不浅对这三位阁臣的品行也多有了解。刘谢两人的确是不能屈的性子李东阳性子要圆润的多。
他之前虽口中说相信弟子可多多少少也有几分荒谬之感想着是不是沈瑞近日因见证生死看了太多道家的才产生臆想。
不过听了沈瑞这些话他却觉得这些朝政时局、天下大势前后因果不是臆想就能想出来的。
他已经信了八分却是忍不住又探问道:“接着入朝的是哪位?”
“焦芳。”沈瑞想了想道“此人党附权阉抑制南官。”
对于此事他记得清楚是因为此人入阁后再次揭开大明官场官员之中的南北之争。
王守仁这信了十分。
焦芳现任礼部右侍郎天顺朝进士曾为翰林资历还在王华之上有资格入阁。他籍贯河南年轻时曾有政敌为南人比较重南北之别。
王守仁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虽满腔忠君爱国之念可到底已经是而立之年不再是热血少年不会像少年时代那样因鞑靼祸患边城就天真的想要上折到御前以为弃笔从戎就能创下一番伟业。
区区一个六品主事即便晓得风雨将至可也没有操控风雨之能。
王守仁困惑了。
沈瑞用托词将即将而至的时局变化说出心里还真是松了一口气。沈沧那里已经有防范之心总会保全己身;王华父子这里要是不提醒一下沈瑞还真过意不去。
同这些人精子相比自己的脑子比不上还是让聪明人去发愁的好
沈瑞虽忽悠了王守仁一顿可也将王守仁之前的教训拮kl在心上。到家后他开始练字了。心浮气躁写不下文章的时候他就开始练大字而不是逼迫自己非要一日三篇时文下来。
用了不到半月时间沈瑞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学习状态与早先无异了。朝廷大事还是交给能担当的人他还是要爬自己要攀过的高山。
王鼎还在叫嚣长寿那里收集的黑资料却是越来越多。
自打同“贵亲”相聚王鼎可没少折腾不仅在府学里得知猖狂少不得也有“衣锦还乡”的一幕带了“郑皇亲”身边仆从去老家殴打亲长到南城院去耀武扬威。估计是原来压抑的狠了如今才尽显小人猖獗之态。
腊月里京城各处婚嫁的人宴饮也多这“郑皇亲”出入的门第也越来越高。
张家兄弟终于忍不住就所谓“郑皇亲”之事安排人上了折子追究郑旺假冒皇亲、招摇撞骗一事。
皇帝看到折子并未交由刑部审理而是命人将涉案人等收监御前亲审
关系到东宫嫡庶身份朝野瞩目。
皇帝却是快刀斩乱麻不过数日就解了案子。涉案内侍刘山以于预外事的罪名被处死郑旺以“妖言罪”、“冒认皇亲罪”被监禁郑氏女郑金莲则被送入浣衣局。
此中多有怪异皇帝虽是仁君可这判决也太温和了些。
内外不少人生疑。
就连寿哥也是数日辗转难眠望向浣衣局的方向心中有所激荡。只是少年太子即便依旧顶着任性肆意的面孔内里也存了心机并没有在人前多露出一点点。
旁人不曾发觉身为东宫大伴的刘瑾最是心细自然看出小主人的忐忑无人时带了心疼道:“皇爷太心软怕是殿下以后要为难”
这般“关爱”之语寿哥却觉得刺耳无比。
他阖了眼没有应答面上却露出疲惫之态。
人都是爹生娘养这天下有几人会错认自己的爹娘?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到底是真正的嫡子还是宫女所出的庶子连他自己心里也拿不准了。
周遭都是鬼蜮魍魉。
刘瑾只当小主人为此事难过忙低声道:“殿下放心浣衣局那边奴婢有故人在诸事都便宜。”
寿哥一下子睁开眼望向刘瑾。
刘瑾满脸慈爱也正望向寿哥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勿要多事坤宁宫那边”寿哥垂下眼帘闷声道。
刘瑾犹豫了一下道:“是奴婢思量不周全东宫确实当避嫌疑不过殿下放心老娘娘那边也会护着的。”
寿哥点点头道:“如此。正好。”
是老娘娘么?安排这这个“郑皇亲”出来是为了针对张家还是为了自己?
寿哥想到各种可能越想心里越冷。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道:“走去给老娘娘请安。”
宫里如今有皇后、太后、太皇太后能被称之为“老娘娘”的就是太皇太后周氏了。
刘瑾低眉顺眼地应了跟着寿哥出了东宫前往太皇太后的宫殿。
不想太皇太后宫里太医院的太医几乎是倾囊而至皇上与皇后也在随即太后也来了。
太皇太后病了
学政衙门门前王鼎只穿着一身中衣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
就是一刻钟前他被以“品行不端、殴打亲长”之名除了功名与学籍。如今他已经不再是王相公又是白身百姓。白身百姓尚且能通过科举之路出人头地;他却因被革除学籍的缘故已经没有了再考的资格。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王鼎如坠梦中痴痴自语。
学政衙门门口值班差役有不知情的看着他这般狼狈不由暗生同情低声与同事道:“瞧着不似恶人大人向来爱惜儒生常念功名不易得怎么处置的这般不留余地?”
旁边那人知晓此案轻哼道:“不过是一忘恩负义的斯文败类谁不晓得养恩大于生恩此子却是黑心肝得了功名就行殴亲之举为了攀附高门对于帮扶过的老师也断了师生之义”
王鼎也听了两人的话似在梦中醒来望向四下里吼道:“是谁在害我?是谁在害我?到底是王家的还是田家的你们出来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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