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丈”既在京城招摇沈瑞本以为历史上所谓的“郑旺妖言案”也该爆出来。这所谓“郑国丈”是个军户名叫郑旺家里贫寒早年就将十二岁的女儿郑金莲卖给寿宁伯府为婢。
当年还是弘治初年寿宁伯并不是国舅张鹤龄而是皇后之父真正的“国丈”张峦。
后来郑家日子稍好了郑旺开始托人打发人找女儿。此时郑氏已经不再寿宁伯府而是入了宫中为宫女。郑旺通过关系结实了宫里的内官常送些时鲜的送进宫也得了宫里捎带出来的衣服银钱。
弘治四年因之前不曾有身孕消息传出的皇后“突然”产下太子宫里宫外就有“抱子”的传言。传来传去“抱子”中的太子生母就成了郑旺之女郑金莲。
郑旺自己也相信了这个消息以“皇亲国戚”自居旁人也奉承他为“郑皇亲”。
开始时大家听了这个消息都觉得荒唐不过见宫里迟迟没有动静便也各有思量。
甚至有不少抱着“奇货可居”心思的勋贵人家私下里开始与郑旺有了往来。
后来随着皇上对张家的不断加恩“郑皇亲”的风头才被按了下去可是“抱子”的传言始终不断。一直到二皇子落地破了外界关于皇后娘娘“不能生育”的猜测这传言才淡下去了。
在京城有些根基的官宦人家大多听说过这“郑皇亲”不过因张家兄弟权势显赫也没有谁明面上去扫张家的脸这件事始终就没有拿到台面上来讲
如今却是不同“郑皇亲”都打发人在顺天府衙门讨人情这般大喇喇地作态沈瑞觉得张家兄弟不会再坐视不理。
他没有将王鼎放在心上梁耀听了沈瑞的话便也心安了几分。
沈瑞因寿哥的缘故便叫长寿留心“郑皇亲”的消息。没想到直到进了冬月不管是宫里还是张家依旧是没有动静。这“郑皇亲”却有从暗地里跑到台面上的意思听说前些日子还成了驸马府的座上宾。
王鼎在府学里的气焰越来越嚣张身边也有了三、五跟班每每遇到梁耀、沈瑞时都是冷嘲热讽。
不过几日就有梁耀、沈瑞等“狎妓”的流言出来。梁耀气的不行去与王鼎对峙又生了一肚子闷气。梁耀实是憋闷的慌即便还记得沈瑞的话可怕给家里惹祸也不敢真的与气焰正嚣张的王鼎对上只能在学里告了假暂避王鼎锋芒。
沈瑞虽不怕王鼎可有这样一个整日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中二少年”在自己跟前呛声也觉得聒噪的很。
沈瑞犯不着去与王鼎斗气正好这日沈沧休沐就在沈沧面前提了此事:“老爷难道朝廷就任由郑旺妄言败坏娘娘与太子名声?科道言官不是可以风闻奏事么?就没人提这个?”
沈沧神色莫名摸着胡子道:“瑞哥因何判定郑旺是‘妄言?”
“”沈瑞卡壳了。
之所以张家不动勋贵人家私下里也有人送礼给郑旺原因就是在此没有人能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要是假话还好要是真话说不得什么时候郑家就是新贵。人人心里都存了顾忌自然就没人敢去揭开此事。
沈瑞想了半响道:“皇上对寿宁侯、建昌侯情逾骨肉只为了这个那郑旺所言自然就是假的。”
沈瑞是后世人知晓“宁王造反”的事知道这寿哥“母不明”会带了隐患甚至成为藩王造反的借口之一;可眼下的勋贵百官却想不到那么长远。
不管寿哥到底是谁生的皇长子与唯一皇子的身份就保证他储位不可动摇。即便“抱子”的事情是真的也不过是皇后的过失太子外家从张家换到郑家而已。
可想要“抱子”必须是得皇上点头。皇上与皇后夫妻情深谁会那么不知趣现下就去揭开此事?那样就是打皇后与张家的脸说不得还要惹恼皇上。
等到太子登基揭开此事才是真正的时机。
那些与郑旺私下里保持了“友好往来”的勋贵人家多半是抱着这个打算
想着王鼎数次在府学里的挑衅沈瑞不由皱眉。
沈沧看出沈瑞的浮躁有些意外道:“此事本不于瑞哥的事为甚瑞哥会为此苦恼?”
王鼎之事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沈沧便对沈沧说了。
沈沧肃容道:“如此小人竟敢败坏我儿名声委实可恨不过你应对的也对确实不宜与这样的人在人前争执并非怯懦实是不值得”
狗咬人人还能咬去不成?不过也不能一味由着犬吠。
原本那个“郑皇亲”在城里蹦跶沈沧即便晓得也不过当成是笑话看。如今既关系到沈瑞他不由上心。
“这等小人仗势猖獗丑态毕露委实让人心烦。你如今正是该专心准备明年乡试哪里能分出心思与他扯皮?”沈沧想了想道:“论起此事毕竟涉及宫禁无论真假都不是臣下当揭开的。就算是张家也要避嫌。皇上是仁君既如此厚待张家就不会让皇后与张家陷入不堪之境。正如你先前所说只要事情到了御前那自然是假的。说不得只有一人提及此事才不会犯了皇上的忌讳。”
“父亲说的可是太子?”沈瑞道。
沈沧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太子已经十三岁这两年与张家渐生嫌隙。皇上虽重张家也爱重太子自是盼着甥舅和好的说不得此时正是契机。
沈瑞京已经半月一直没有见过寿哥。
“要不明儿孩儿去杨家?”沈瑞迟疑道。
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就揭开此事好么?沈瑞有些犹豫怕给杨廷和与沈沧带来麻烦。
沈沧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你就刚京的时候去了一次现下也半月没过去了明儿也该去一趟”
似是看出沈瑞不安沈沧摸着胡子道:“对于旁人来说参合此事有窥探宫禁之嫌对于杨学士却是无碍说不得也是他的际遇”
南城院文星阁。
送走沈渔父子后沈珏就被送到南城院读。
沈珏今年十五岁已经有了童生功名在同窗里算是不差的。虽说南城院如今在京城士林赫赫有名不过这边的院规是子弟十六岁方准下场因此沈珏的同窗中年岁都是十六、七到二十来岁不等沈珏的年岁算是小的。
沈珏在家里时虽锦衣华服不过既是往南城院读少不得“入乡随俗”。徐氏吩咐针线重新置办了衣裳出去上学时也只带了一个磨墨的童看着与寻常香门第家的子弟差不多。
沈珏少时性子骄狂这几年经历下来已经脱去附在表面上的傲气也能平和待人了。加上他不似沈瑞那样是能坐得住的性子活泼喜动入院没多久就交了几个朋友倒是多了几分少年朝气。
过来读前沈珏还担心遇到沈琰、沈兄弟怎么应对等进了院后发现自己白担心。沈已经是生员与他不在一个班上沈琰正好因成亲请了旬月的假不过即便来了也无需担心因为沈琰教的是生员的班班童生班这边另有先生。除非沈珏主动拿了束惰去上沈琰的小课否则与那兄弟不会有什么交集。
心下明白这点沈珏淡定了。即便偶尔遇到沈也能心平气和地点头而过。沈虽有些讶然沈珏入南城院不过也是路过就路过并没有主动凑上来探问究竟。
沈珏松了口气如此正好看来沈也不是只长年岁比前几年有眼色多了。
沈珏在院里如鱼得水这一日却是离开小伙伴儿主动跟在沈身后。
实在是此刻沈面如死灰、浑浑噩噩的样子太过怕人。
虽说之前从来不亲近对于沈当年的臭屁性子沈珏也厌的不行可不过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知晓的越多沈珏在感叹造化弄人时也叹息沈琰、沈兄弟的时运不济。
以沈琰、沈的资质无人扶持都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没有邵氏当年作孽作为二房旁枝的他们自然是能借二房长辈的光说不得能更上一层楼。
就算现下不靠着沈家这兄弟两个只要不放弃科举之路一路考出头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如今沈琰刚新婚不久沈怎么就如丧考妣似的?莫非是小乔氏自诩为官家小姐跋扈骄横容不下小叔子了?
沈珏心中生出八卦加上多少念着香火情有些不放心就跟在沈身后
不想沈深一步、浅一步出了院就一路往南走。这一走就走出去三、四里路。
院本就在京城南门外的城下坊并不在城里一路走到南头出了街坊就是一片小树林。
如今寒冬腊月草木枯荣小树林里也是荒芜一片。
北风刮着天色阴沉眼看就要下雪。
身珏紧了紧身上衣裳只觉得骨头缝发酸。他跟在沈身后本还好奇沈什么时候会发现没想到一直走到现下四下里不见人烟沈依旧呆呆愣愣的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沈珏实在忍不住就要上前与沈说话。
这时就见沈倚着一棵树于坐下来脑袋藏在胳膊里“呜呜”地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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